贺霄自觉地伸手帮父亲泡茶:“是,就在小池的诊所对面。” 贺淮礼按按眉心,无奈地叹息道:“胡闹。” “那个地段的位置不错。”贺霄听出他的语气里并没有太多真切的不满,顺势宽慰道,“小事而已,由着他吧。” 隔着水壶边缘升腾起的袅袅热气,贺淮礼看着斯文沉稳的长子,缓缓开口:“我没想到你会提出这个建议。” 贺霄笑了笑,将新泡开的茶水放到父亲面前:“为什么?” “他从来没有接触过这些,不具备相应的能力,个性也太简单。”贺淮礼很直接,“我拿不准这样做到底合不合适。” 贺霄语气认真:“所以要给他机会成长,做不好也没关系,他有可以失败的底气。” 听到底气这个词,贺淮礼的眼中闪过一丝久远的回忆,不再谈论贺桥接手万家传媒这件事,短暂的寂静后,他温声道:“其实听到你这么说,我心里很高兴。” 贺霄有些意外地看着父亲。 父亲也望向他,诚实道:“我常常担心你们两兄弟相处得不好。” 他对两个儿子从来都直呼全名,就是希望时刻提醒他们这个无法抹去的相同姓氏。 这一刻的贺淮礼只是一个普通的父亲,眼角皱纹里嵌着淡淡的歉疚。 含着金汤匙出生的贺桥自小就有任性妄为的底气,可比他大十岁的贺霄却有一个称得上劳碌困顿的童年。 五岁前,贺霄跟在做小生意的父母后面辗转奔波,小小年纪就敢跟着虎背熊腰的无赖客人,紧追不舍地向他讨要该付的钱。 五岁后,没了母亲的他,每天出门上学时,伸进灰蒙蒙鞋子里的,常常是一双没有彻底晒干的袜子。 富裕辉煌的成功来得太晚。 等它来时,曾经一同期盼着美好未来的身边人,早已不在人世。 陷在蜂拥而来的回忆里,贺淮礼细心地问他:“我不在家的时候,盛阿姨待你好不好?” “爸,我早就改口叫妈了。而且我都三十多岁了,不再需要人照顾。”贺霄哑然失笑,“她对我很好,一直都很好。” “不一样的,我知道。”贺淮礼轻声说,“你妈妈就是你妈妈。” 贺霄沉默下来,垂眸看着清澈茶水里浮动的深色叶子。 想起一周后就要举办的婚礼,贺淮礼回过神来,又叮嘱道:“如果哪天你有了想结婚的对象,要先告诉家里人,不要学那小子胡来。” 说着,贺淮礼忽而笑起来:“但如果你跟他一样,想瞒着我们偷偷领证,倒也不是不行,虽然我想象不了你会做这样的事。” “其实不用担心我们反对,只要对方是个心地善良的好孩子,你觉得幸福,就都由你们,其他条件并不重要。” “无论如何,有了爱人以后,你也要办一场风风光光的婚礼。” 发间已冒出银丝的父亲望向不远处的办公桌,神情怀念:“你妈妈会很高兴的,她能看得见。” 桌上有两个相框,其中一张照片是他五十岁生日时拍摄的全家福,身边是笑盈盈的现任妻子,还有两个眉眼隐隐相似,气质却截然不同的儿子,一个斯文内敛,一个热忱率真。 另一张照片则年代久远。 轻微褪色的相片上映出尘土飞扬的街边小店,门口悬挂着写有“万家小吃店”的简陋招牌,招牌下是衣着朴素的一家三口。m.coo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