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安侯敢回京,敢质问朕,自然也有把握朕不能拿他怎样。何况……” 何况他不得不顾忌着十一心中所想。 究,霜鬓谁染(四)【实体版】 一句功成身退隐居花浓别院,不晓得暗蕴了多少他无法明了的情愫,才会令十一病势遽然恶化,严重到两个蠢笨太医居然进言,让预备后事冲喜。若横下心追责南安侯,他完全想不出他的柳儿会怎样想,怎样做。 他赌不起,也输不起。 无声地吐了口气,宋昀又沉吟片刻,才道:“南安侯不放心,一直不肯离京?那么……找机会安排他和贵妃见一面吧!” 于天赐失声道:“让他们见面?” 宋昀道:“全了南安侯的心愿,顺便……请他去跟贵妃解释解释聂听岚的事吧!” 于天赐怔了怔,“贵妃有疑心?” “或许……已经开始疑心朕。“回思十一生病前后之事,宋昀仿佛有些冷,无声地抱了抱肩,”凤卫耳目众多,虽肯听命于朕,但贵妃的吩咐,他们更视作金科玉律。虽再三吩咐过,少拿这些事打扰贵妃,可她若追问,齐小观他们必定知无不言,天晓得到底说了多少琐碎小事,指不定便有几桩让她起了疑?” 于天赐沉吟道:“可让他们见面……若南安侯改了主意,说出真。相可如何是好?贵妃行。事,一向也有些任性。” 若十一一怒之下跟随韩天遥离去,眼前这位指不定会疯了。他恐怕受不起大楚帝王的雷霆之怒。 宋昀轻轻一笑,“放心,南安侯对不住贵妃,已无颜提出带她离开。何况她病势正沉,维儿又有病,这些日子一直依赖朕照顾着,根本经不起长途奔波。再说韩家有家眷,贵妃也有凤卫,哪一个是说走就能走的孤家寡人?你只管去找南安侯,明着跟他讲,朕请他跟贵妃解释聂听岚之事,想来他不会令朕失望。” 于天赐细品宋昀话中之意,分明早有把握,连忙应了,自去安排不提。 十一已经病卧在床七八天。 睡得太多,梦也多。 似乎总是在黑暗里奔跑,奔到筋疲力竭时,便发觉身边多了一个人。 身材高大,却面色苍白,双目滴血。他拖着一身的伤,沉默冷静地跟着她,由着她带他奔波于雨夜的山间。 他低低地唤她:“十一,十一……” 即便在梦里,她都已晓得那只是梦。 她离弃他,却为自己留了一夜念想;他怨恨她,便赠她以刻骨凌辱。 在他心里,她早不是他的十一,而是皇上的贵妃;而他于她也只该是臣子和名将,再不容有其他。 彼此怨憎早成定局,她不想留恋那些曾经,她甚至不想去回忆那年从覆灭的花浓山庄成功逃脱后所经历的一切。 除了芳菲院的彼此相护,奔往京城的一路相惜,还有在韩府同一屋檐下相知相守的那段岁月。 竟如阳光般要破开那雨夜,猝不及防地照进她狼狈奔逃的梦境里。 梦里也晓得抗拒,抗拒接近那样温暖馨香的梦境;于是她拼尽全力地挣扎,要挣扎出那些雨夜,以及那样阳光烂漫的日子。 她终于挣开了,终于离开了韩天遥,却更惊恐地发现,她似乎落入了密室,屏山园那间差点害死她、最终断送了宋与询性命的那间密室。 “朝颜,朝颜……” “十一,十一……” 风佩剑在拼死挣扎里断裂,耳边的声音分不出是谁在唤。 有一种惊恐,更甚于直面死亡的恐怖。 剑毁,人亡。 但只需她亡便够了。他们要好好的,好好的。 于是,她失声地叫起来,“询哥哥,别过来!天遥,快走,快走……” 被剧儿等唤醒时,她汗流如注。眼前的昏黑渐渐被光亮冲淡,她才忆起自己在清宸宫,已是当今楚帝的贵妃。 而那疾步奔来的少年帝王,正默默顿住脚步,身形僵硬,唇角笑容苍凉如雪。 自从那日。她那样明显地表达出她对他的抗拒,他们间便似横亘了一堵无形的墙,彼此在墙后谨慎地看着对方,再不肯轻易向前踏出一步m.CoO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