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愁早在看见他抓鱼架锅的时候,就猜到了,却不知道他这时候煮汤是要干什么。 眼见着那碗朝自己递过来,她还是挪动脚步,走了过去,接在手中。 “多谢。” 鱼汤是暖热的,汤碗也被烫得有了温度。 见愁冰冷的手指,终于触到了一缕热度,她随意坐在了船上,就在那架着的汤锅前面,两手捧着汤碗,静寂不言。 傅朝生转而又随意盛了几碗汤,向顾玲和陈廷砚递了,最终才看向了站在一旁一直没动过的张汤。 这一刻,张汤也在看他。 或者说,一路过来,这个昔日大夏的权柄酷吏,一直都在看他。 面对着被自己陷害死的人,傅朝生心底是没有任何愧疚的。 非同族类。 是非观念,也完全不同。 他只是觉得有意思。 于是一只汤碗,端在手上,傅朝生也递向了张汤:“张大人,请——” 张汤冷刻的目光,从他面容之上扫过。 “厉寒”是喜怒无常的,一双琉璃般的蓝眸里,却隐隐藏着一种让他极为不舒服的感觉。 这个举动,近似于挑衅。 他站着,一时没动。 但傅朝生也不曾将自己的手收回去,只是唇边含了一抹近乎戏谑的笑,望着他。 不是近乎,就是挑衅。 张汤隐约确定了什么。 他一垂眸,玄黑色的官袍罩在他身上,让他看起来是如此的不近人情。但他伸出手去,一言未发,就这么将汤碗从傅朝生手中接过来。 视线与视线触碰,恍惚间已是鼓角铮鸣,剑影刀光。 但眨眼就熄了。 傅朝生松了手,汤碗便到了张汤的手中。 他重又坐下来,正在见愁的对面,两人中间隔着一口锅,没有生火,但汤是滚沸的,一条已经被煮熟的鱼就躺在里面。 最后的一碗汤,被傅朝生盛进了最后一只汤碗,捧在他自己的手里。 尝了一口,这回应该还可以。 但他看了看对面,见愁捧着汤碗,却没喝,于是他似笑非笑,似嘲非嘲地问道:“见愁道友,竟然放了那个钟兰陵。这是动了恻隐之心吗?” 这是质问见愁怎么不杀钟兰陵。 在其他人听来,这句话正常极了。毕竟他们都是对手,“厉寒”更与钟兰陵有“旧怨”,见愁不对钟兰陵动手,的确有些奇怪。 但在见愁听来,这话是另一个意思。 她知道钟兰陵的来历,猜出他背后的一些秘密,甚至怀疑还有很多很多与他一样的人,或者说,“有心”的存在,“成功”的群体…… 傅朝生也知道。 甚至,他知道得更早。 见愁微微闭了闭眼,终于还是喝了一小口,温度渐渐回来,可心依旧很冷:“我本是动了杀心,要动手的。但他最终给的回答却是退出,非战之人,我不杀。” 钟兰陵身上,拼凑的乃是崖山千修的魂魄碎片! 只要一见了,就让她觉得心神发寒,觉得恶心恐怖,又好似遭受锥心之痛,可这个人有错吗? 他固然不应该存在这世上,可眼下没有做过一件罪孽之事。 即便他以后可能会做…… 可天下的恶行,是要论“迹”的。 她岂能因揣测而杀人? 见愁实在说不清自己内心的感觉。 她只能找了个勉强过得去,而傅朝生也听得懂的说辞,将原因陈述。 傅朝生却是摇头,叹了一声:“仁慈……” 这也是他不懂的一种特质。 属于“人”的特质。 但他没有再问这件事了,只是用汤勺拨弄着汤锅里躺着的那一条鱼,随意在鱼头上一敲,其中一只鱼目,竟然受力,一下迸射出来。 “笃。” 一声轻响,傅朝生已经轻巧地将之接在了掌心之中。 “这水中的鱼儿,却也是异种,连鱼目看上去都带着不凡之气……” 灰白的鱼目,被他指间夹着一转,隐约间流淌出的m.Coo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