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清楚。 陆香穗的妈妈姓陆,振字辈,取了个很硬气的名字叫陆振英,性格也一样强势,强势了一辈子。 陆振英是“坐家女”,坐家女在当地就是指在家招赘的女人。陆振英没兄没弟,姐妹四个她老大,父母便把她便留在家中招赘了个养老女婿。陆香穗的爸爸是个外乡人,叫王中春,这名字又带着三分女气,实在不是个有担待的男人,自从招赘到陆家,一直也都是干活吃饭的角色,基本上凡事都要听陆振英的。 对陆振英这样的斥骂,陆香穗反正也习惯了。大约正是因为有个太强势的妈,陆香穗和她姐陆香叶姐妹俩,性子反而都不够强势,都比较内向老实一些。 陆香穗小声解释道:“妈,红雪她有自行车,回来的快,我没有。路上下雨了,就避了一会子雨。” “你还敢给我犟嘴!这六月天,下这两滴雨怎么地你了?娇气得不轻!你看看人家红雪,你看看人家彩凤,你再看看你!百无一用的玩意儿。” 别人家的女儿,在陆振英眼里总是处处比自家女儿强,似乎自己的女儿根本就是一无是处。红雪和彩凤都是本村的女孩儿,跟陆香穗年纪相仿。 像这样的话,陆振英整天挂在嘴上,陆香穗也早就习惯了。 迎着陆振英瞪来的目光,陆香穗小跑着进了屋里,先放下书包,打开看了一下,军用黄帆布的旧书包,自然是淋湿了,好在里头的书本只有外层湿了水,陆香穗把外面浸湿的书掏出来晾着,便赶紧进了里屋,脱掉身上的湿衣裳,快手快脚换上干净衣裳,随手拎起湿衣裳出了屋门。她一边把湿衣裳丢进井台的盆里里,一边紧走几步进了靠东墙搭建的小厢房,这是他们家烧火做饭的地方,当地人叫“锅屋”。 “妈,今晚要吃什么?你歇着吧,我来弄。” “要吃龙肉,你有?”陆振英没好气地喝斥,“我烧了点糊糊,你赶紧炒个菜,你哥你爸一会子该回来了,你两个弟弟放学这半天,都在写作业,都还没吃饭呢。” 陆振英说完,转身出去喂猪喂牛。陆振英自认“好活路”,不论农活还是家务,都是一把好手,一辈子能干利落。相应的,陆香穗从七八岁就开始炒菜做饭,等到十一二岁,家中洗衣、做饭、喂牲口这些家务事,便都可以接手了。 陆香穗眼睛在锅屋里一扫,菜还没准备。家里反正也没别的菜炒,陆香穗赶紧抓起一个高粱杆的笊篱,去院子里摘辣椒。院里靠西墙种着一块不大的菜园,两沟辣椒、茄子,一畦韭菜,还有几棵白扁豆。陆香穗很快摘了半笊篱辣椒,拧下一个大茄子。茄子切丝,辣椒切段,辣椒炒茄子,辣椒要多多地放,不然这一碟子菜哪够一大家子吃的。 菜一下锅,小小的锅屋里很快就弥漫着呛人的辣椒味儿,等陆香穗端着菜碟子,偏头打着喷嚏从锅屋里出来,她爸王中春和她哥陆高远回来了。陆高远手里拎着个网兜,里头兜着约莫二三斤野杂鱼,大的巴掌大,小的手指长短,陆高远把鱼递给陆香穗,笑嘻嘻地说: “雨下的大,鱼都顶水出来了。香穗,搁点儿辣椒子炒了吃。” “炒好辣椒茄子了……”陆香穗犹豫了一下,天已经黑了,锅屋里灯光暗不说,再把这些鱼弄好,该很晚了,她还有很多作业呢。 “这鱼都死了的,这六月天,搁到明天就臭了。”陆高远说,“我好容易逮的,不吃可惜了,你炒炒,好歹是个荤菜呢。” 陆香穗抿了下嘴唇,没再说话,接过网兜转身去收拾那些鱼。 ****************** 要做鱼,一家人便又等了好一会子,才得以坐下来吃晚饭。陆家的饭桌上一向话不多,即便有人说话,也都是陆振英数落男人和孩子,今晚陆振英似乎心情不太好,端着碗只顾吃饭,一家人便也都默默吃饭,饭桌上只听得见碗筷叮当和王中春嘴巴吧唧吧唧的响声。 陆香穗的两个弟弟,十二岁的双胞胎兄弟陆高飞、陆高超,急吼吼吃完了饭就跑出去玩了,反正他们作业写完了,那年月家里也没个电视什么的,乡村的半大孩子都会在外面野,陆振英便也不管他们。 陆振英稀里呼噜地喝光了碗里的糊糊,嘴一抹,对陆高远说:“高远,你四婶今天找我了,旺庄刘家那边捎话说,答应订亲了,让我准备彩礼呢。你说你怎么就看中那丫头,M.cOO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