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记住的东西太少,却留着十七年来她仅有的珍贵记忆,住着她唯一值得惦念的人。 她轻轻叹了口气,感到脖子被头上镶金坠珠的翟冠压得有些酸痛,突然想七姨娘昨晚曾对她嘱咐:“嫁人后一定要谨言慎行,识人善察,要明白,夫君的宠爱不过一时,必须要掌得住中馈,才能保住安身立命的地位。” 七姨娘已替她多方打听过,老侯爷萧云敬,不过娶了一位正妻和两位妾室。她的婆婆,先帝的亲妹贞瑞公主,据说在诞下嫡子萧渡之后,便亏空了身子,从此只关在佛堂静养,极少插手府中之事。这些年来,府中内务都是一位姓王的姨娘代管,传言这位王姨娘手腕极高,将生意、人情都打理得有声有色,老侯爷有将她立为侧室的打算。王姨娘育有一子一女,长女已经出嫁,另一位姨娘也只生了一名庶女。如此听来,侯府中现在并无正经的主母,人丁也不如自己家中那么兴旺,如果换了个乖巧聪慧得,想接掌中馈,想必并不是难事。只是……元夕忍不住苦笑,自己懵懵懂懂过了这么多年,对这些后宅之事可谓一窍不通,只怕要辜负七姨娘这番苦心了。想到未来可能要面对的一切,她忍不住再叹一声,陷入深深的惶恐之中。 元夕烦躁地拨弄着腰间系着得双结璎珞,不禁又想到,那位传说中的宣远侯萧渡,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真得会如传言般那样残忍暴戾,任性荒唐吗?她虽然心思简单,但到底也是二八年纪的女子,又怎么可能不去猜想自己未来夫君的模样。 就在她胡思乱想间,花轿已经落了地,礼仪司大声唱着下轿诗,礼乐声、鞭炮声不绝于耳,元夕牵着红绳被七弯八绕地领着往内宅走去,周围全是陌生的声音,许多人影不断晃动,她从未应对过如此场面,紧张地手心都冒出了汗珠。幸好有眼前挡着得一方喜帕,才让她暂时感到安全。她麻木地随着礼仪司的吆喝,与新郎行完拜礼,喝完合卺酒,连和她拜堂之人的样貌都未认清,就被晕晕乎乎地送入了洞房。 新房内布置地缕金错玉、华贵非常,炉内燃着淡淡的苏合香,元夕经过一天的折腾,此刻只觉得胸口闷闷、浑身酸软。突然,门外响起一阵骚动,高呼声道喜声不绝于耳,她正在疑惑间,随她陪嫁的李嬷嬷已经推门进来,喜不自禁地叫道:“小姐大喜啊!陛下刚派人送上厚礼贺侯爷新婚,还下了谕旨,将你认作义妹,赐封号为澜佳郡主,还封为三品命妇。” 李嬷嬷那边说得喜形于色、唾沫横飞,元夕却听得有些发懵,她实在想不明白,今上为何一再对她赐下圣恩,难道只是为了给自己一个配得起宣远侯的身份。毕竟相传萧渡与今上在宫中伴读多年,两人情同亲兄弟,所以今上才会对他犯下的荒唐事一再纵容,而自己到底只是相国府的庶女,如今加封了郡主身份才算配得上宣远侯的名头吧。只是,她现在还是满腹疑团:到底为什么会是自己呢? 与此同时,正在院中宴客的萧渡撩袍起身,抬手接过圣旨,微微牵起嘴角,在心中道:“铭成,你倒真是用心良苦。”随后,周总管连忙安排两名宣旨的太监入坐,吩咐下人正式开席。小厮、婢女们将一道道菜端上桌来,宾客们却对着满桌的菜色犯起了嘀咕,幸好此刻戏台上锣鼓声起,花旦水袖翩飞,唱起助兴的戏文,宾客们也就从善如流地执箸举杯,热闹地互相寒暄起来。 唯有在喜宴的一角,桌上的气氛略有些凝重,这时,一名穿绛紫锦袍、气宇轩昂的男子站起身来,举起酒杯道:“侯爷果然重情重义,不枉我们与他兄弟一场!来,一起干了这杯,贺侯爷新婚之喜!”其他人见他眼眶竟已有些泛红,纷纷压下心中激荡,站起身道:“末将与郑将军一起,敬侯爷一杯!” 此刻,夜已深沉,宣远侯府却是张灯结彩、酒兴正酣。新房内,红烛罗帐下,元夕低着头拘谨地坐在床沿,想着今晚可能发生的一切,心中忐忑难安。 房门外,写着大红喜字的纱灯轻摆,萧渡一身酒气,眼神却无比澄明,轻声冷笑道:“夏相啊,你究竟送了一个怎样的女儿过来呢。” 正院内,筵席未散,郑将军已喝得酩酊大醉,正被一个丫鬟搀扶着朝客房走去,突然感觉腰间被轻轻掐了一把,掐得他全身酥麻,低下头,自朦胧中望见一双如丝媚眼。 龙凤烛台中,烛火“啪”地一声爆响,房门就在这时被猛地推开,元夕的心也随之剧烈跳动起来。她感到有人掀去了她的喜盖,眼前终于亮堂起来,然后自摇曳的烛火中,看到了一张似笑非笑的脸孔。 和她想象得不同,这张脸并不粗旷也不凶狠,俊俏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令元夕微微松了口气,心却跳得愈发快起来。 萧渡也仔细打量着自己的新婚妻子:细细的眉,盈盈的眼,尖尖的脸,典型的南方女子长相,不算美m.cOo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