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书心里茫茫然的,也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她突然后悔了。在这一大片茫茫人海中,她完全变成了一只无依无靠的小鱼。只有身边这一个人是她真正可以信赖的,只有他才会对她的生死荣辱上哪怕一点儿心。可她却寻死觅活的想要摆脱他。 她深深低下头,想让自己变得不那么显眼。竭力回忆着二姐的面孔、母亲的面孔,给自己打气。可是平日里在梦中经常出现的音容笑貌,此时却突然变得模糊起来,竟有些忆不起来了。 反倒是跟师父朝夕相处,相依为命,满脑子都是他的身影挥之不去。 忽然,眼前出现了一双精致的蒙古皮靴。一个带着蒙古口音的女声飘到她耳中。 “就是这个丫头?多少钱?” 杜浒的声音淡淡道:“五十贯。少一文也不卖。” 奉书一惊,抬起头来。面前的蒙古老太婆依稀有些相识,是那天在这里卖了一个女孩子的,叫什么萨仁姑姑,是太子府里的人。她后面跟着一个牙婆、两个男仆。 奉书心中慌得要命,只想:“师父果然有手段,这么快就……就找到了该找的人……” 他们在讲价。杜浒把邻居保长签了字的批条给对方看。几轮剑拔弩张的还价。萨仁询问她的姓名家世。杜浒称赞她平日的乖巧。萨仁问她会不会写自己的名字。杜浒令她背《中庸》、《女诫》。萨仁询问她是不是完璧。杜浒擦掉她眼角的泪,挑起她的下巴,让对方看她的脸蛋眉眼。萨仁命她脱下鞋来,要看她的脚。 杜浒拒绝了,“要买就买,不买拉倒!” 萨仁甩手走了。 奉书又惊又喜,朝杜浒看了一眼。他改主意了? 可是他依旧在原处不动。少顷,萨仁转了回来,几叠钱扔到了杜浒脚下。 “哼,你们汉人一个个又奸又歹,全钻钱眼儿里了!罢了,今儿就让你占这个便宜!” 杜浒放开奉书的后脖领子,急不可耐地蹲下身,把钱一张张捡起来,用手指蘸了唾沫数。 她的后脖领子马上被另一只手抓住了。 “还不走?”惊天动地的吼声响在她耳朵边上。 奉书还没有回过神来,“走?去哪儿?” “去你该去的地方!” 一旁的牙婆也笑道:“跟姑姑回去,好好学学怎么干活伺候人,像你这般的模样身段儿,虽说是个婢子,还愁以后没人疼?嘿嘿……” 萨仁喝道:“咄!少说两句!别给教坏了!” 奉书来不及思考她们话中的弦外之音,她惶然回头,只见杜浒正在把银钱揣进怀里,一脸满意的神情,转身就要离开。一时间竟有些弄假成真,真以为他彻底丢下自己不要了。 她什么都不管了,回身朝他扑过去,带着哭腔叫:“师……” 116|0102 ·牛骥同一皂,鸡栖凤凰食· 奉书以为自己已经做好了足够的准备,可是真的进了太子府,从后面的偏门走进那道高高的白墙,一天还没过去,她就已经掉了七八次眼泪了。 她和同批买来的五六个丫头被集中到一起。第一道命令就是脱衣服。 萨仁命令道:“把身上的跳蚤虱子都给我洗下去。” 奉书想说:“我身上没有跳蚤虱子。” 可是话没出口,另一个文文静静的女孩子已经小声把这句话说出来了。那女孩的脸上立刻挨了一巴掌。 所有人噤若寒蝉,开始一件件地脱衣服。 奉书咬着牙,心中默念着:“耐心。”慢慢M.cOO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