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反手扳过她肩膀,低声喝道:“城外这么乱,你还敢到处乱走!怎么回事!谁给你的胆子?要是我找不到你呢?看明天你是死是活!还算你有点脑子,知道等在市场长官的帐子外面!我以后就该把你捆起来拴着!” 奉书见他怒容毕现,大冷天的,额角里却渗着汗珠,知他定是着急了许久,也不敢还嘴,更不敢告诉他自己差点被当成了小偷,是被扭送到这里来的。 花白胡子正和奉书说话,平白被杜浒打了岔,登时不满,道:“兀那汉子,你是……” 杜浒也不回话,朝花白胡子瞪了几眼,捏住奉书的胳膊,大步就走。 奉书连忙往回拽胳膊,小声道:“师父,我们在谈正事呢……你看见那个卷头发的色目人没有?如果我去他府上做小厮,就能有合法身份,能住进大都城……虽然那个色目人吃人肉,可是我不怕……师父,咱们回去,继续跟他们谈,好不好?” 杜浒冷笑一声,“吃人肉?胡说八道什么呢?” “我没瞎说!我……” “好,好,你没瞎说,可是我不许。让你做小厮,你怎么做得来?指不定哪天惹了主人家生气,就让人给吃了。”他说到最后,似乎自己也觉好笑,终于放软了语气。 奉书见他毫不犹豫地错过了一个混进城的大好良机,心中有些可惜,又有些庆幸。万一那马大人真的吃人呢?所以她便不说话了。 那马大人眼睁睁地看着她被拖走了,大是失望,叹了口气。 杜浒将奉书带离了关厢集市,沿着城墙一路向西。直走了二三里路,方才消了气,对她说:“你放心。要混身份、住新城,也用不着让你去服侍色目人。我心里已经有数了。” 一路走来,经过了丽正门、顺承门、平则门。奉书心里暗暗地记着城门的位置。她看到每个城门外面都有一片热闹的集市,骆驼马匹的腥臊味只增不减。到了大都西北角“肃清门”外,那里却是喧喧嚷嚷的一片工地。几百个精壮的汉人民工提着铁锄、铁铲、扁担、篮子之类,不知在地上挖着什么。时值严冬,他们却一个个衣衫单薄,有的甚至赤着膊,身上的汗气蒸成一片白雾。几个汉、蒙、回人监工来回巡视着。 奉书小声问:“他们在干什么?挖宝吗?” 杜浒一路走,一路告诉她,忽必烈迁都至此不久,城里的大内宫殿、宫城、太子府、中书省、枢密院之类的署衙都还没完全造好,什么社稷坛、护国寺、万安寺也都还没竣工。因此蒙古人征调大量民工来建城。 “我问过了,这些工人,平日里便就近歇在城内的棚区……” 他话音没落,奉书便低声惊叫起来:“你、难道你要去当民工不成?” “总比让你去做小厮强。” “那也不成!”她只觉得这样大大的不可行。杜浒是自己师父,是朝廷敕封的兵部架阁文字,是父亲的左右手,可不是眼前这些光着膀子、满口粗话、一天到晚挑土搬砖的蠢汉。 杜浒却不以为意,说:“第一,咱们要在这里长住,非得做活计挣钱不可。第二,咱们是南朝汉人,又要隐姓埋名,只有混在这些汉人堆里,才不会引人注目。第三,要想打探消息,唯有这里最人多口杂,说出的话,咱们也还算听得懂。第四……”笑了笑,又小声道:“我的一身本事也荒废得久了,正好借机打煞气力。” 奉书听他说得头头是道,也只好不情不愿地说:“那好,你去给鞑子修皇宫……” 杜浒“呸”的一声啐在地下,笑骂道:“我才不会去帮鞑子修皇宫!我听说眼下他们正在修建河渠,从昌平引水进城,再接通南北大运河,以利漕运。我想着,这也多少是个造福百姓的好事。负责这工程的官员是个汉人,叫什么郭守敬,把力气卖给他,至少不算亏心。” 他说完,便让奉书在一株大槐树底下站好,用脚尖在她周围几尺的雪地上划了个圈子。 “乖乖在这儿等着,要是敢出这M.coO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