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领神会,她也就不好意思问出来,免得显自己孤陋寡闻。 杜浒边笑边道:“秀莲姑娘一露面,那老刘的眼睛就再也没往别处看过。我再让秀莲劝了他几杯酒,老刘就骨头酥软,站都站不起来了。最后我对他说:‘不如今晚就宿在这里,咱哥俩好好乐一乐。兄弟请客。’” 奉书心想:“原来秀莲姑娘是个人。可她怎么那么大本事?比师父的本事都大了……可是宿在别人家里,有什么可乐的?她家有好吃的不成?是了,师父都说了,他请客。” 胡奎哈哈笑道:“白来的艳福,想必那人是不会拒绝的了。” 杜浒微笑道:“秀莲的身价我虽然不清楚,但以老刘那点薪俸,是决计高攀不起的。他听到我那最后四个字,恨不得全身都笑出花儿来了,连忙点头,只怕我反悔。我又假作为难,说:‘只不过兄弟是丞相身边的人,丞相自重身份,要是得知我在外面偎红倚翠的胡来,唉,他肯定得生气。’那老刘只怕我变卦,赶紧给我出主意,让我等入夜了再悄悄出来,他会派个小厮到驿馆接我,提灯引路。” 胡奎击掌大笑道:“好计,好计!如此一来,倒是他主动把官灯送上门了。” 奉书只想问:“为什么你们跟那个秀莲姑娘喝酒,就是胡来?为什么你偎红倚翠,丞相会不高兴?”但这显然也都是傻问题,因为胡奎就什么都没问。 杜浒笑道:“那刘百户果然守信,那日二更刚过,那提灯的小厮就已经等在我的门口了。更妙的是,老刘也知道我俩要做的并非什么光彩之事,因此丝毫没向那小厮露出口风,只是吩咐他听我指挥。那时候丞相身边的看守都已经醉倒了,我急忙让丞相换了便装,叫出那带路的马夫,跟那小厮一道,大摇大摆地走到了街上。沿途见到巡逻守兵,便说是刘百户,他们自然是半句话也没问。走到人家渐尽之处,我赏了那小厮十两银子,让他明日再来取灯。那孩子年幼无知,捧着银子就走了,那灯就落在了我手里。” 胡奎边笑边点头,刚要说什么,奉书忽然道:“那小厮弄丢了灯,回去肯定要挨他主人罚。” 杜浒怔了一怔,点头道:“没错,可那时脱身要紧,也顾不得了。”忽然笑了笑,又道:“不过他主人一时半晌还不会知道这事。你忘了,那刘百户当时正眼巴巴地等在百花院,等我去请他快活呢。”转向胡奎,又笑道:“我后来便一直在想,老刘究竟厚着脸皮在那里等了多久,才被鸨儿赶了出来,哈哈,哈哈哈!” 百花院的故事,奉书听不太懂,也不耐烦听,急得直推杜浒,“后来呢?你们有了灯,走得顺利不顺利?” 杜浒道:“顺利倒说不上。那马夫带着我们转弯抹角,虽然绕过了大部分关卡,可毕竟还有几个是躲不过去的。还好那天月黑风高,北人鼾声如雷,只把十几匹马栓在路中央阻挡行人。那些马可没睡觉。幸好那马夫有些手段,没让马嘶鸣起来,我们又一个个踮着脚尖走路,刚好蹭着马身子过去了。等过了那关,我看到丞相已经把匕首握在手里了。我问他,这匕首是打算用来杀马,还是杀自己,他没答。” 奉书吐着舌头,连声道:“好险,好险!” 杜浒道:“后来好容易来到江边,沿江走了好几里路,才和先前取船的那几个人会合……” 胡奎问道:“江上安全不安全?有没有元军的船只?” 杜浒笑道:“岂止是有!那江面上密密麻麻,星罗棋布地全泊着船,鸣梆唱更,好不热闹。我们趁夜黑,挨着他们的船舷,静悄悄驶了几十里,便已破晓,马上就让人发现了。元军驾船来追,刚好那时候江水落潮,把他们的大船搁浅在滩上,我们的小船才得以脱身。当时我想,倘若是在陆上,让人追到了,尚且可以拼一番命。可若是让人在水里拦住,杜浒水性不佳,只怕要跟丞相一道去喂鱼喽。” 胡奎笑道:“这是天时地利,天佑英雄。” 杜浒道:“眼看真州城头已经在望,风却停了。这时候已经天亮,看守丞相的那些人估计已经醒了,那刘百户估计也已经明白过来受了骗,整个镇江怕是全都知道丞相已经走了。大伙心里面焦虑,只怕有人追来,划桨的划桨,撑蒿的撑蒿,拉纤的拉纤,就连丞相也挽起袖子摇橹。等到上岸,又跋涉了好几里路,这才来到城下。当时真州城孤军守卫,关防严密,人人枕戈待旦,我们刚走到城墙下,便让一排排弩机对准了。” 奉书忍不住叫了出来:“啊哟,这可不行!” 杜浒笑道:“我们齐声朝城上喊话,说文丞相从镇江走脱,来此投奔。那些守军开始不信,后来守城的苗再成亲自来认,又搜身检查,这才把我们放了进去。当时城里的军民全都出来围观,真是看也看杀人了。我们都已经几十天没看到汉人衣冠了,丞相说,自从他被扣元营以来,数那一日最为扬眉吐气。” 胡奎叹道:“汉人衣冠,如今已是故国衣冠啦。”M.CoO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