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上回窥见夫妻偷亲后, 周姑便留了心, 暗里提点丫鬟仆妇,说傅煜在屋里时, 若无召唤, 别闯进去捣乱。众人皆知傅煜性情,慑于威仪, 自是不敢添乱。是以春草扶着攸桐进屋后,见周姑使眼色, 便一道退出去,半掩屋门。 侧间里只剩夫妻独对, 傅煜眉眼微挑, 觑着她不语。 攸桐摸了摸脸, 没觉得上头绣了花, 随口道:“夫君今日得空了?” “想起你做的冰豆沙,过来消暑。却没想到——”他屈指轻扣桌面,唇边挑了一抹笑。 攸桐诧然,往前走了两步,瞧见那雪白宣纸上密密麻麻的字迹时,登时心里微惊。 下意识看向傅煜,便见那位站起身,将座位让给了她。 “瞧着这书装帧新奇, 才随手翻了翻, 很不错。”他说。 ——并非攸桐预想中的不悦, 倒有那么点解释赞赏的意思。 这态度全然出乎攸桐意料。她原以为, 凭着傅煜那性子,既认可老夫人治军似的给后宅立规矩,想必也会守着女人不宜出府的念头,对开食店这种事嗤之以鼻。毕竟傅家虽以武建功立业,读书上也没耽误,高门贵户之中,哪怕肯给富商巨贾几分薄面,心底里也觉其铜臭过重,不太瞧得上。 哪料他竟会说不错。 这可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的稀奇事。 攸桐打量他神情,提防有诈一般,笑问道:“当真?” 傅煜笑而不语,只将圈椅往后拉了下。 攸桐今日各处奔波,又没能歇午觉,浑身劳累,瞅着椅子便觉得腿软,索性坐进去。回身仰头,瞧陌生人似的将傅煜上下打量,“将军真觉得不错?” “细致清晰,考虑周密。”傅煜颔首。 这回他答得认真,攸桐信了,唇角便不自觉翘了起来。 这策划书是她数月来的心血,上头许多东西,譬如开食店的成本、一年四季的肉价、能买到的蔬菜之类,都是慢慢跟人打探来的,一番苦心被肯定,当然值得高兴。她抿唇而笑,双眸湛然,像是清泉照了春光,涟漪微漾,“还算有眼光。我还以为——” 傅煜目光在她眉眼间逡巡,“还以为什么?” “开食店要跟人打交道,虽说许多事能安排给管事,却也得时常过去盯着,往菜铺肉摊上去逛逛。将军出自高门,瞧不上这点蝇头微利,老夫人又不许女眷随便出门,我还以为将军会对这东西嗤之以鼻,觉得我异想天开、闲极生事。” 傅家少夫人去开个小食店,听着确实像闲极生事。 但她已然做到这地步,可见是真心想做,并非临时起意、异想天开的胡闹。 傅煜眉峰微挑,眼底带着笑,摇了摇头。 “出门有两种,一种是无所事事地闲逛,另一种却是办正事。” 他翻着那本边角磨得略旧的书,低眉道:“这涮肉坊,你很想做?” “很想!”攸桐当即颔首。她来到这里,手里丰厚的嫁妆、头上傅家少夫人的光环,都并不是真的属于她。而这涮肉坊,不管将来开张后生意能否红火,至少有她的心血,是她喜欢做的事情。人在世间,虽说到头来都是寄旅过客,但活着的时候,有点属于自己的东西,总归是好的。 她不顾酸痛的腿脚,索性站起身,抬眉直视傅煜的双眼。 “攸桐素来散漫,愿意费心思的事不多,这件事却是真心想做。在打出那副黄铜锅子之前,我便有这念头,也在慢慢筹备,后头的事,哪怕会遇见麻烦,哪怕可能惹长辈不悦——”她顿了下,笃定道:“我也不会放弃。” 屋里有点安静,夫妻俩咫尺距离,将彼此眼底的倒影看得分明。 攸桐不自觉地屏住呼吸,等他的反应。 片刻后,傅煜唇角勾了起来。 “若是我帮你呢?” 他的声音低沉,像是磁石打磨,在傍晚安静的屋里,清晰传到她耳边。 攸桐愣了下,眼底的惊异一闪而过,旋即浮起亮光,愈堆愈浓,最终两眼m.CoO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