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可鉴。身上披了件银红掐金的外裳,形如鹤氅,簇新的大红羽纱,颈领处一圈柔软的白狐狸毛,被夕阳照得熠熠生彩,腰间宫绦垂落,乘风飘然。 比起南楼的烟火红尘,此刻她仿佛正沉浸在另一重世界。 攸桐确实在沉浸。 北坡的望云楼借了地势之利,极宜观景,只是满府女眷里,老夫人畏寒甚少出门,长房的婆媳住在东院那边,离这儿远,剩下傅澜音是志同道合的无须顾忌,便便宜了她,可随时就近登楼。 这里视野开阔,远处山峦起伏,冬日里萧瑟苍白,衬着交错的树影,平素看着,颇有素淡水墨的韵味。到此刻夕阳斜照,那金红的光辉铺过来,霎时给远近各处染了颜色,如同水墨勾勒的素绢添了颜料,光影层次、楼台色彩,顿时明艳张扬。 攸桐自嫁入傅家,便困在府里,这般景致看多了,愈发贪恋墙外的山峦古塔。 旁边春草时常陪伴,能猜出几分心思,叹道:“若是能出去一趟就好了。” “对啊。站在楼台尚且如此,若站在山巅,此刻真不知……”攸桐啧的一声,目光远眺,落在晚霞映衬的山巅,记忆里壮阔瑰丽的日落景致半点不曾褪色。 壮阔河山亘古如是,青山晚照更叫人贪恋。 她拍了拍手边朱栏,轻叹,“樊笼啊,樊笼。” “什么?”春草没听明白。 攸桐笑而不答,出神片刻,才道:“没事,等往后出了傅家,还有大把时光。” 这意思春草倒是听懂了,不由一笑,“对啊,少夫人刚到这儿,得守着规矩。等再熟些,若能有机会去城外住几日,就能大饱眼福!” “几日怎么够。”攸桐莞尔,“得无拘无束,随意来去才行。” “那可就难了!”春草摇头晃脑,“也不想想将军那脾气。” “他啊……”攸桐眼前浮出傅煜那张脸。刀削般俊挺的轮廓,身姿颀长、剑眉修目,常年带兵杀伐后,更有旁人难及的英武决断。单论身材容貌,着实是万里挑一,卓然气质更是无人能及。可惜脾气太冷太傲,整日绷着脸,对谁都瞧不上眼似的。 攸桐轻哼了声,兴致一起,便抬手比划。 “喏,这张脸——”她随意凌空描摹个轮廓,“这眼神、这脾气,比腊月的天儿还冷。他那么无趣,若知道我整天想着出去玩,未必能乐意。” “木香她们说,将军生气的时候,都没人敢跟他对视!” “眼神也能杀人的,当然得躲着。” 春草发愁,“那怎么办?” “先忍着呗。”攸桐唇边笑意隐晦。 若是清平盛世,她狠狠心,早点离了傅家另谋生路,也未尝不可。但出嫁时一路走来,途中是什么情形,攸桐记得清清楚楚——官府昏暗、匪类横行,大庭广众之下的人命官司都能糊弄过去,她若莽撞出去闯,无异于自讨苦吃,攸桐可没打算跟自己为难。 相较之下,傅家辖内的齐州繁盛安稳,算是个落脚的好地方。 只是这会儿新婚不久,无数眼睛盯着,傅煜顾着面子,不可能放她出府。 还须耐着性子等等,正好摸一摸齐州城的情形。 她这儿暗自打算,一颗心已然飞出府邸围墙,阁楼底下,傅煜驻足片刻,将这断续笑语听了大半。见楼梯旁的拐角墙上嵌了一面整衣冠用的铜镜,他稍顿脚步,扫了眼铜镜中模糊的身影。玄衣黑靴,金冠玉带,姿态威仪昂然。 ——无趣吗? 傅煜摇摇头,登上楼台。 楼梯用得久了,登楼时难免有轻微的咯吱声,正笑闹的两人听见动静,齐齐往这边瞧过来。束发的紫金冠晃了晃,露出张刚健峻漠的脸,修眉之下目瞬如电,黑底m.coO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