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倒竖:“长华宫守在殿内的,只剩你我二人,你偷懒不起,可不是把活都赖在我头上了?你快起来,跟我一起伺候皇后娘娘。” 床上的人还是没动静。 宝儿气的想用鸡毛掸子打他,刚走近一步,却听容定低低咳嗽了声,道:“皇后娘娘……难道不是太后?” 宝儿愣了愣,道:“这得看摄政王的意思。” 容定忽的笑了声,那语气说不出的古怪:“他有什么不肯的。” 宝儿盯着他看了会儿,突然转身关上门,凑过去:“小容子,你进宫也不久,但好歹比我时间长,你可知先帝和咱们娘娘,究竟为何变成这样?” 容定没答话。 宝儿也不是真的期待他有答案,兀自在桌边坐下,喃喃道:“难道真的天子风流,伤了娘娘的心?唉,原来再贤惠的女人,终也会伤心难过的。” 容定沉默一会,冷不丁开口:“你们娘娘……她好么?” 宝儿未曾注意到他奇怪的称呼,答道:“娘娘有什么不好的?整天念书喝茶,西边儿的李贵人成天哭泣,你也晓得那声音有多渗人,唯独娘娘半点不在意。我要有娘娘那心性,都能修炼成佛了。” 容定笑了笑:“那就好。” 宝儿站了起来,用鸡毛掸子敲了敲床沿,哼了声:“我再宽限你两天时间,你若是还偷懒装病,我就告诉娘娘了!” 说完,转身走了。 门开了又关,容定缓缓从榻上坐起。 少年长得极为秀美,只是此刻形容憔悴,眼窝深陷,脸色泛着病态的白,唯独一双细长的眼,却凝着这皇城禁宫最深沉的黑。 他慢慢举起手,细细审视着十根干惯了粗活,长了茧子的手指。 这当然不是他自己的手。 半晌,他重重叹了口气,苦笑着摇头。 他曾是皇城之主,天下之主,他的灵柩还停在永安殿,未曾葬入皇陵,可死后再次睁眼,本应成为先帝,位列太庙的他……竟重生成了一名身份低微的假太监,服侍着被他关了禁闭的冷宫皇后。 前世九五之尊,万人之上,今世命如草芥,任人践踏。 多么荒唐。 * 自从摄政王来过一趟,小皇帝乖了许多。 今早,李太妃喂他吃粥,他默不吭声地吃下半碗,才小小声道:“太妃娘娘,吃不下了。” 李太妃笑了起来,拿起帕子,替他擦拭嘴角:“皇上再吃一些吧,吃了才有力气。” 小皇帝犹豫了会儿,点了点头。 李太妃称赞道:“皇上真懂事。” 嘴上这么说,看着小皇帝的眼神,却带着一抹怜惜。 李太妃心里觉得奇怪,小皇帝作为先帝唯一的皇子,送到江皇后身边后,又被立为太子,这是何等尊贵的身份,可这孩子非但没有骄纵之气,言行之间,反而有一种怯生生的感觉,怕生的厉害。 小皇帝吃完了,慢吞吞伸手,拉住李太妃的袖子:“太妃娘娘,今天……我可以见母后了吗?” 李太妃神色一暗:“还不可以,再等几天,你皇叔会带你去见你母后的。” 小皇帝扁起嘴,强忍住眼泪,哽咽道:“父皇也是那么说的,他生病前,也说福娃很快就可以见到母后了。他撇下我去了别的地方,我还是没见着母后。” 李太妃叹了声,将孩子揽入怀中,轻拍他的背脊安抚。 想起长华宫的那位,说不伤心,那一定是假的。 李太妃看着江晚晴长大,知道她是个好孩子,更差点成了自己的儿媳,这原本应该是个美满的故事。 终究,可惜了。 * 又过了一天,容定终于肯下床了,便来请安。 只是见到江晚晴,闷了半天,自恃上辈子的身份,怎么也弯不下膝盖行礼,心想他好歹曾经是个体面的皇帝,怎么沦落到给自己皇后跪下请安的份上了。 这皇后还是他关入长华宫禁闭的。 是他又爱又恨百般无奈的结发妻子。 所幸江晚晴正在写字,没空注意他。 面前摊开的一张宣纸上,写了四个数字。 零陆贰柒。 宝儿端着茶水过来,瞧见了,好奇道:“娘娘,这是什么?” 江晚晴道:“没什么,写着玩。” 宝儿瞧了会儿,又问:“可是谁的生辰日子?” 江晚晴道:“不是。”M.COo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