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识沈晴谙,是在她天赋展露、被沈氏看好未来之后了。 沈晴谙是沈氏的嫡支,父母在沈氏的地位很高,是真正的天之骄女,从小就被大力培养,眼光也极高,根本看不上寻常人。非得是那种既聪明机灵,又有点天赋和本事的人,才能入沈晴谙的眼。 若非沈如晚费尽心思展露头角,她们甚至没有见面聊上一聊的机会。 认识得久了,沈晴谙知道养父母对她不好,气得用力拍她一巴掌,“你是不是傻?宗族给他们钱,不是为了你对他们家那两个废物忍气吞声的!你当初就该禀报宗族,大不了换一家收养你。” 那时沈如晚的性格也没现在这么冷漠尖锐,寄人篱下久了,她既会说话,又会做人,人人都说她文静又大方,她听了沈晴谙的话,只是微笑,倒比沈晴谙更像个没事人,“换一家,就会比这家更好吗?” 沈晴谙于是忽然不说话了。 人人都有几副面孔,在沈晴谙面前当然个个识趣得体,在别人面前呢? “你这样,他们以后赖上你可怎么办啊?”沈晴谙看她就发愁,觉得她太好脾气,容易被无赖纠缠,“以后他们来找你,你不许理!搞不定就我来打发。” 沈如晚想到这里,木梳卡在发梢打结处,用了点力才顺下去。 其实她没有沈晴谙想的那么没脾气。 她只是从一开始就明白,变得强大之后,所有的困扰都将迎刃而解。 她还是个普通孤女时,就算能把自己的委屈诉说给别人听,也会有更多的人觉得她事多、不知足,哪怕换一家收养她,情况也未必能变好,她总不能一连换上几家吧? 等她强大后,自有人为她抱不平。 沈如晚站起身,随手把木梳往妆台上一掷。 当年她还是太有道德了,她皱着眉头想。 养父母来蓬山许多次,就是为了从她手里讨更多好处给亲生儿子,一字一句都拿捏着她在他们家待过的那几年,她不想给,又很烦他们在外面败坏她的名声。 现在回想,当初的烦恼都很多余。 只要强大了,不和别人发生利益冲突,自有人为她辩驳——后来她弑师尊、灭家族、杀友人,什么大逆不道的事都干了,一身骂名,可一旦退隐红尘,忽然人人称颂,多的是人愿意说她好话。 人生百味,不如便做个冷心冷肺的人,也好过辗转反侧,意难平。 沈如晚扶着窗棂,看幽幽长街、来去人影。 “浮名浮利,虚苦劳神。”她慢慢念道,“叹隙中驹、石中火、梦中身。” 小楼下,忽有一声轻笑。 沈如晚扶在窗棂上的手微微一顿,蹙眉,倾身从窗口向外探去。 街口转角,曲不询挨着卖糖糕的老夫妇,坐在台阶上,拿着个小锤子,一下一下敲着核桃。 一把核桃敲完了,他把核桃仁倒进老夫妇的筐里,随手拂去核桃壳,抬头看她。 沈如晚盯着他看了一会儿。 在这里见到曲不询,既意外,又不那么意外。 “蓝婶,”她忽然开口,隔着小半条街叫了卖糖糕的老太太一声,“我要一块加了核桃的糖糕。” 蓝婶一直在这附近卖糖糕,和她打过不少交道,听到她在楼上说话,抬起头应了一声,高高兴兴,“做好了给你送过去?” 街坊邻里互相买东西当然也是要钱的,但不急着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先给东西也是可以的。沈如晚手头很宽裕,花钱也大方,虽然平时喜欢一个人待着,不那么好亲近,但从不占人便宜,大家都喜欢做她的生意。 沈如晚在窗边点了一下头,“好,麻烦了。” 曲不询坐在台阶上,仰头看她的身影消失在窗口,半开的窗里空荡荡一片,只有日光照在窗框上的熠熠反光。他微微眯眼,偏头看向蓝婶。 “蓝婶,”他学沈如晚的称呼,“一份加核桃的糖糕多少钱?” 从蓝婶夫妇出摊时,曲不询便已经在街口了,闲来无事,就帮他们敲核桃,已经敲了一上午,蓝婶对他印象很好,“你也想试试啊?我们送一份给你好了,谢谢你帮我们这么多忙啊。” 曲不询笑了一下。 “不是。”他说,指了指沈氏花坊,“那是我朋友,钱我帮她付了吧。” 要不是在等人,谁会一大早就在街口什么也不干,就坐那等着? 蓝婶只觉果然如此,但又因为曲不询等的人竟然是沈如晚而吃了一惊。 “你和沈姑娘是朋友?”蓝婶惊讶极了。 沈姑娘那样的……也有朋友? 其实让蓝婶摸着良心说,沈如晚真是没有哪里不好,长得和年画上的仙女儿似的,有本事又有家底,品行处世上也没什么让人诟病的地方,多的是人愿意和她做朋友。 可是,她这性格可太冷了啊?就算有人敢亲近她,沈如晚m.Coo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