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举行宴会、观看乐舞的含元殿,不是听政的宣政殿!”刘未即使盛怒,也没有站起身子,只是瞪着眼睛,眼中的厉色犹如实质一般向御史中丞射了过去。 这御史中丞在御史台中资历最老,只是因为过于刚直,所以一直得罪了不少人,原本最该胜任御史大夫位置的他,到了四十多岁依然还干着御史中丞。 他此前就喝了不少酒,如今酒气上头,再听到皇帝不但不允许他直谏,反倒出手伤人,顿时倔劲上来,大怒道:“臣从未听过天子接受谏言还分什么地方!天子设公卿大臣,难道不是为了匤正错误难道是专作阿谀奉承的吗?臣既在其位,总不能只顾个人安危,见错不说,使皇帝陷于不义之地!” 刘未见他执迷不悟,抓着龙案的手掌都隐隐生疼,恨不得直接召进外面的武卫将他给拖出去。 有些和御史中丞关系还不错的大臣看情况不好,连忙离席上前拉他回去,给皇帝和他一个台阶,结果这位中丞见皇帝毫无反省地样子,更加气愤,在殿上就这么大叫了起来: “陛下当效仿高祖,平衡后宫前朝,尽心抚育皇子,就算不能著《帝范》千古流芳,至少能保证储君是才德兼备、足以独当一面之人,陛下怎能一意孤行,将皇子们视作无物!这简直是罔顾人伦!” “李中丞,你实在是太过放肆了!就算你是御史中丞,也不得对陛下如此无礼!”方孝庭忍不住站起身,左右看了看,连连叫道:“殿中侍卫在哪儿!还不把喝醉了的李中丞‘请’下去!” 许多大臣纷纷松了口气,刘未没有阻止,几位高大健壮的殿中侍卫立刻欺身上前,想要将御史中丞架出去。 “方尚书不必为我找台阶!” 面对周围冲上来的侍卫,李中丞长袖一抖,整理衣冠,众人还以为他要自己走出去,谁料他正完衣冠,突然脚下发力,身体猛地前驱冲到了皇帝面前! 刘未曾经历过魏国公夫人行刺之事,对这种事已经不慌不乱,随手扯了个侍酒的宫女就挡在身前,旁边皇帝的近身侍卫纷纷拔刀,眼见着这位御史中丞就要刀剑加身,却见他将头一低,一头碰在龙案之上! 皇帝宴饮所用的龙案乃是玉石所雕,何其坚固?只听得一声闷响,那红的白的溅出老远,御史中丞须发皆张,脸上却还带着“虽死犹荣”的笑容,眼睛瞪得老大,软倒在龙案之前。 到了这般地步,刘未哪里还能坐得住了,站起身子直冲到李中丞的身前,抓住他的手满脸骇然。 “储君……皇子……” 御史中丞口中吐出几个不清楚的字句,再也没有了声息。 刘未深吸一口气,重新站起身子,目光如电般射向方孝庭,方孝庭脸上还是一副怜悯的表情,待发现皇帝看了过来,连忙低下头微微躬身,避开了刘未的眼光。 “命人将御史中丞李源抬下去,此人直谏而死,理应厚葬。”刘未沉着脸有条不紊地安排着接下来的事情:“着太常寺官员进宫,议定李源的谥号和丧葬之事,其余诸人,即刻离开宫中……” 他没想到事情居然会发展到这样,心中更是一阵挫败,只死死地看着李源的尸体,冷声命令: “散宴!” “是,陛下!” “陛下请保重龙体……” 好好的宴席吃成这样,后面大皇子要知道自己晕过去能牵出这么桩事来,恐怕又要再晕一次。 待人都离开的差不多了,刘未召了身边一个侍卫,让他去请刚刚离开的沈国公回来。 他今日在麟德殿匆匆忙忙就走了,不仅仅是因为外朝还有许多大臣等着他主持宴饮,而是在等一位老臣打探来的消息。 沈国公戴胜一脉是开国国公,一直深受君恩,只可惜从第三代起,子孙多为纨绔子弟,大多不成器,在吃喝玩乐一道上门门皆精,什么文韬武略,是说起来人人都摇头。 正因为如此,虽然沈国公满门勋贵,但历经几代在朝堂上也没见过几位站的住脚的,子弟们一级级降袭下去,也都快不入流了,m.cOo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