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二人收拾东西离开了杜家,也不知去向何方。 杜云飞的命运也就此改变了,家人商量之后决定,明年夏天一过,就送他和姐姐一起去美国上学。 这之后大半年,杜云飞再也没有见到过阿恒。直到暑假快要开始的时候,一天放学路上,他在学校门口看见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阿恒还是那个阿恒,只不过黑了、也瘦了。他身上穿的也不是校服,而是看起来脏兮兮的t恤和牛仔裤。 他告诉杜云飞,他跟着母亲回了乡下。乡下的风景很美丽,有一望无际碧绿的农田和连绵的远山。可是那里太安静了,安静得让他忍不住会想念起城市里的风景,想念起杜云飞和在杜家生活的点点滴滴。 阿恒陪着杜云飞走了一段路,在快到杜家的十字路口停下来。他指着一幢老旧的居民楼,说自己就临时借住在这里。 两个少年在十字路口告别,当绿灯亮起的时候,杜云飞穿过了斑马线。 也不知怎么的,身后忽然起了一阵骚动。他跟着回过头去看,正好看见那幢老旧的居民楼顶上站着个人影儿,忽然一下子就掉了下来。 人潮涌动着,等到杜云飞回过神来,他已经站在了那个坠楼的少年面前。 “阿恒那时候还活着,可他的头上、嘴里全是血。手脚都摔断了,扭成奇怪的角度。我跪在他的身边想要将他抱起来,可他的肩膀竟然是软的,骨头已经摔碎了……他一直看着我,看着我,嘴里反复喊着‘好疼’。我知道应该做点什么来减轻他的痛苦,可当时却对急救知识一无所知。整整五六分钟,他在我怀里痛苦呻吟了五六分钟,而我……什么都做不了。” 分明已经是十多年前的往事,可苏合的心情依旧跟着杜云飞的声音一阵阵纠紧。 “说句老实话,在当时的那种情况下,就算医生及时赶到,恐怕也做不了什么。你真的不用太过自责。” “但如果我是医生,至少我能够看出来,阿恒当时的精神和身体状态有多么危险。” 杜云飞抱紧了怀里的苏合,极为难得的,像是在寻求着慰藉。 阿恒的死登上了第二天的都市报。看了报道,杜云飞这才知道原来回乡之后的阿恒生活得很不好。 自打回乡后,菱姨的情绪就崩溃了。 她怎么都不能理解,自己含辛茹苦独自带大的儿子,为什么会去接近她那个没心没肺的人渣前夫,甚至会将雇主的儿子带去那种龌龊的地方。 ……莫非,儿子也是个同性恋? 无论阿恒如何解释,菱姨始终都不相信。她开始疑神疑鬼,甚至怀疑家里藏着男人。她开始监视阿恒的一举一动,甚至就连上学和放学都必须有她的陪同。 另一方面,阿恒的爷爷奶奶也出现了。他们要求阿恒去找警察说情,甚至还想让他去找杜云飞为儿子开脱,以减轻罪责、免除罚款。阿恒不愿意,于是劝说变成了威胁和谩骂,这个被他们逼迫着生下来的孙子,仿佛一夜之间又变成了毫无血缘的陌生人。 而就在这一声声的谩骂中,乡下的人们慢慢开始知道了阿恒的秘密。学校里的孩子们开始嘲笑、欺负阿恒,说他是与亲爹乱伦的怪胎,公然在操场上殴打他,将他的课本书包丢进池塘里,往他的饭盒丢蟑螂和石块…… 欺凌、怀疑、谩骂……种种太过残酷的东西交织在了一起,绞杀着无法挣扎的阿恒。在学校里他曾经自杀过一次,喝下了农药的他被送去卫生院。在那里,他的身体接受了治疗,却没并没有人在意他精神上的严重创伤。 最终的死亡是痛苦的,但剧痛过后,阿恒——这个被错误地带到世界上来的孩子,最终还是回到天堂去了。 阿恒的故事说完了,暴风雨中的温室里只剩一片寂静。 仿佛过去了许久许久,窝在杜云飞怀里的苏合终于发出一声叹息。 “……其实有时候我会想,人这种动物究竟能够邪恶到什么程度。一个人的恶或许可以被遏制,但一群人的邪恶……有时候想想还真是无能为力。” “邪恶是一种传染病,的确很难被治愈。” 杜云飞的声音从他耳后传来。 “但肉体和精神上的疾病往往是互相联系的,所以我选择要当医生,在医治患者的同时,往往也能够观察到他们内心的问题。” 听完这番话,苏合忽然转身紧紧抱住了杜云飞。 “原来你是这么温柔的好男人,我要好好地谢谢你。” 杜云飞伸手轻抚着苏合的脊背,“谢我什么?” “虽然你亲历了这些丑恶的事,但却并没有否定自己的性取向,更没有因此而歧视其他具有同性取向的人。我想这应该很不容易。” “这应该感谢老诚,是他m.cOO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