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鱼终于烤好了。楼阙用竹枝穿了一块递到郑娴儿的手上,又把那只大陶盆倒扣过来权当饭桌,两人面对面坐着,一人捧着一碗鱼汤,相视而笑。 真好。 不管是烤鱼还是鱼汤,都没有府里精心烹制的菜肴那样精致,但这种不加修饰的鲜香,倒也别有一番风味。 煮汤的小鱼里面有不少硬刺,楼阙把郑娴儿的那碗汤端了过来,细细地替她把刺都挑好之后才递还给她:“慢一点喝,小心刺!” 郑娴儿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从未被照顾过的人,乍然遇上这种事儿,容易泪崩。 为了怕楼阙嘲笑她,郑娴儿仰起头假装看天上的星星,硬把眼泪憋了回去,换上一个漫不经心的笑容:“你少咒我,我活了这么大,还没被刺卡住过呢!” ——当然了,那是因为本来也没多少机会吃到鲜鱼。在娘家的时候,一年也未必能喝到一次鱼汤,还不一定有她的份。 没办法,穷嘛! 郑娴儿莫名地想起了从前的事,自己也不知为什么就一直那么傻兮兮地笑着。 这顿饭吃得很慢很慢,两人却并没有说太多话。有好几次郑娴儿抬头看楼阙的时候,他也恰好在看着她。 目光相触,两人各自含笑避开,谁也不问对方在想什么。 锅里见底的时候,岸边和河中的灯火已不知变换了多少次。 郑娴儿这时才注意到河中的船只渐渐地多了起来,除了像他们这样的乌篷船之外,还有白篷船和一些装饰得很漂亮的小画舫,悠悠地在水上漂着。 回到炉边洗了锅碗回来,看见楼阙已在篾棚里躺了下来,郑娴儿便也跟着进去,躺在了他的身边。 乌篷船真是小啊,两个人身子在棚里,头就露在了外面,抬头就能看到满天星斗。 秋夜的天很高、很远、很冷。 郑娴儿对星星并没有什么兴趣。她只管借机往楼阙的怀里蹭。 旁边时常有船只经过,这会儿想干点别的恐怕不合适了,但悄摸摸地吃点儿豆腐还是可以的。 郑娴儿不肯错过任何一丝机会,尤其是想到楼阙明日便要启程赴京,她便恨不得把他榨个干干净净,生怕给他留下一丝偷腥的机会。 远处渐渐地有声音随风飘了过来。 似是人声喧哗热闹,中间还夹杂着丝竹之音,熏人欲醉。 郑娴儿疑心是自己的错觉。 ——“熏人欲醉”的也许是两岸的桂花香气。郑娴儿是个俗人,旁人都说桂花清雅高洁,郑娴儿却只觉得那香味呛得人嗓子发干,头昏脑涨。 楼阙显然是极喜欢这种意境的。此时他正眯着眼睛看着天上的星星,手指在船沿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似乎在应和着某一处的节拍。 这么说,是真有丝竹声了? 郑娴儿有些疑惑,起身四下张望一番,却并没有发现什么。 “喂,你该不是要作诗吧?”郑娴儿忽然觉得有点怕。 没有原因,听见人作诗她就怕。 楼阙转过头来看了她一眼,有些疑惑:“为什么这么问?” 郑娴儿估摸着自己猜错了,忙讪讪地道:“不是最好……” “如果是呢?”楼阙来了兴致。 郑娴儿立刻拼命摇头:“你要作诗,我就跳河!” 楼阙拍着船沿大笑起来。 郑娴儿撇了撇嘴,低声嘟囔道:“骚客诗人什么的,最可怕了!” 她一边说话一边向后趔趄,果然是很害怕的样子。 楼阙好笑地伸手将她拉了m.coo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