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近两个小时电影就这么波澜不惊地过去。没有浪漫,没有暧昧,没有擦枪走火,就如久别重逢的故友,看了一场最普通的电影。 走出影院,所有的隐秘袒露在阳光底下,变得无处可躲,又那样不堪一击。 所有的所有,都有阳光替你粉饰太平。 * 空气凉,梦里却出了一身汗。 她被包围在人群中间,叶沉跌坐在地,断肢汨汨地流着过分红艳的血,支离破碎的轮椅像镀了层红漆。她似乎能闻到鲜活的腥味。人的声音像张密不透风的网,裹着她,再一点点地收紧。她分明感受到禁锢的窒息感,却仍能呼吸,仍能伸出手,探向叶沉。 他抬起眼。她从未见过那样阴鸷的眼神。像是一月的寒潭。叶沉用力地拍开她的手。“啪”的一声脆响,几乎盖过他们的声音。 那一声过后,声浪复又掀起,来得更加凶猛、残忍,如刽子手刀刀割着她的肌肤。她觉得自己已鲜血淋漓。他们还在嘶吼,似要将腹腔内所有的不满倾泻而出。他们以无形的箭,以有形的声,骂她、唾她。 那些声音如飞舞的蚊蝇,嗡嗡杂杂地飞着,怎样都驱散不去。她眼前空茫,像漫起了浓厚的雾。 她看见他的唇,缓缓张合,那两个字似是最后的巴掌,将她扇醒。 “滚开。” …… 床头灯的光驱散了弥漫的黑,却并不能驱散在脑海里的跳跃的余音。一下一下的,如同袋鼠,欢腾地蹦着。 刘珂沉沉地吐出两口浊气。 她每每竭力克制自己的渴望,总是轻易失败。现在,报应在了梦里。 她感觉自己的肉身被尘世禁锢着,灵魂已经入了轮回道。 车子在弯弯绕绕的路上行驶而过。 窗外的树上的树叶密密匝匝,常年被汽车尾气熏,灰扑扑的,像一息尚存的耄耋老人,以苍老的面孔冷眼旁观往来的行人。 麻雀轻落在横割开天空的黑色电线上,啾啾叫着。背景是铺遍山野的青菜。 天是清湛的,几朵白云悠闲地聚拢、溃散。 刘珂头抵在窗玻璃上,早上的恐惧,似也随着那云,慢慢地散开。 走到院子里,一派农家忙后余闲的景象令她顿时眼眶一酸。 太阳出来了,却并不热烈。父亲躺在柿子树下的躺椅上,母亲坐在小板凳上剥蒜。母亲经过多年家务活的浸淫,动作是极快的,没半会儿,小盆里的白胖的蒜就满了。豢养的鸡鸭随地跑,随地拉。远远的,公鸡鸣叫的叫声也格外清脆响亮。 父亲先看见她。他摇着蒲扇,喊她:“阿珂,回来了啊。” 刘珂:“爸,妈。” 母亲在围裙上擦了擦手,迎上来,走到一半,又像犹豫地止步,只说:“先进屋吧。” 中午只烧了几个简单的菜。 父亲柱着拐杖,将菜端上桌。他动作甚至比健全人更娴熟,这是多年练就的速度。 桌上,母亲不断地给她夹菜,叨叨念着“多吃点,多吃点”,仿佛她还停留在长身体的阶段。 父亲保持着严肃且神秘的沉默,吃完饭,便又躺上那张躺椅了。 母亲还要干活,刘珂走到父亲身边,说:“爸,身体还好?” “挺好的。”他摇着蒲扇,东扑一下,西打一下。即便到了深秋十月了,乡下蚊虫也不少。他没看刘珂,看着头顶藏在绿叶里饱满的红柿。“工作怎么样?” “照旧呗。” “知道你妈找你回来什么事吗?” “不知道。” 父亲却不肯再说。 刘珂撑着膝盖站起身,说:“爸,我先去走走,待会就回来。” 他挥挥陈旧的蒲扇,“去吧。”M.cOo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