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简徐徐一笑,像探照射线一样的目光上下移动,从头到脚审视着江飚周身,语气却云淡风轻:“我在想,江警官不知道会不会接受我的一个提议呢?” 江飚骤然警惕:“什么提议?” “刚才萧振衣的话阁下也听到了。现在我们对这药丸是一无所知,常规的检测方法又全不管作用——唉,如果常规的检测有效,那警局应该早就发现了病人的异常之处了,这瓶药也到不了我们手里。一般的路走不通了,恐怕只有另辟蹊径……江警官觉得怎么样?” 江飚不自主的咽了一口唾沫,声音里有些艰涩:“你们想干什么?” “很简单。”林简凝视着江飚,语气镇静:“百闻不如一见。我们需要亲眼看一看这药丸的功效,需要亲自记录活人在服用药物后的反应,需要最切实的一手材料。” 刹那间江飚僵住了,他不敢置信地轮番打量着林简与萧振衣,好像指望着他们中的某个人告诉他这只是个玩笑,但很快他从林简的表情上读出了不敢置信的结论。江飚眼角抽搐了片刻,如梦初醒地大吼出声,病房里顿时回声阵阵:“荒唐!可笑!你们这简直是在胡扯,胡搞!给白秘书服药我已经忍了,就当你们说得有道理,这种东西没检查出危害!现在得寸进尺!没了张屠户难道就要吃连毛猪?有了线索可以让医院和警方去查,无论如何比你们这么乱搞安全!还人体实验——你拿谁来实验——?” “如果林先生不介意的话,”白林的声音虚弱而轻微,就像是一阵若有若无的风。江飚却突然闭上了嘴。白林咳嗽两声,转过他苍白干瘦的脸,一双深深凹陷下去的眼睛眨也不眨地凝视着林简:“我愿意当这个实验者。江警官,这样可以吗?” 江飚的脸上涌出一股难看的潮红色。他瞪了白林一眼,像噎住似的呃呃了两声,终于点了点头。 白林立刻微笑了起来。他扶着墙壁站起,对着萧振衣颔首示意,语气里面竟然有了一丝轻快:“现在没问题了。” 萧振衣与林简对视了一眼,探手自衣兜里掏出了一个小小的玻璃盒子,盒子里是洁白光滑的一团丝线。他珍而重之的吹了吹盒缝,又取出两张纸巾垫在双手,而后才小心翼翼的打开盒子,拈出了那根细长洁白的丝线。林简盯着那根丝线,眼中滑过一抹惊异。 “想不到你还有这种东西。”他讶声道:“这是……阴蚕丝?” “对。”萧振衣拈着丝线的一端,小心翼翼的吹了口气:“这种东西简直就是折磨人,非要在寒冬腊月让蚕虫喝下冰水,还得拖到立春那天才能结茧抽丝……我辛苦了小半年也就弄出来这么几根,算是压箱底的家伙啦。” 他深深叹了口气,弹手将丝线抛了出去。那洁白的蚕丝在空中飘扬了片刻,脩然一分为二,又二分为四,再四分为八,刹那之间一根丝线化作了十几根丝线,轻薄如无物的四散飘离,柳絮一样罩满了白林周身。白林身体一僵,下意识便要挣脱,却听萧振衣郑重提醒:“白秘书,这是给你监察身体状况的,所以不要乱动……张开嘴。” 他用力把药片掷入了白林口中,左手在半空中迅疾一抓,将漂浮的丝线另一端全捞在了掌中。他与白林之间丝线飘荡,被微风吹得阵阵起伏,翻起了一阵阵白色的浪。但很快,这些浪就开始迅猛起来了——某几股丝线骤然上下震荡,瞬息间大力涌来,几乎挣脱了他的手掌。萧振衣用力攥紧丝线,眯眼朝白林处望去,试图在起起伏伏的分辨出震荡的方位。但另一边林简已经脱口而出:“太阳穴、天灵盖、人中穴。丝线震荡最猛烈的是这几处!” 被寒冬冰水炮制过的丝线内蕴阴气,只要阳气稍微变动便能敏锐查知,将它贴附于特定穴道上,就能依据穴道之间阳气起伏的变动,间接推算出人体阴阳的变化。好事者乃称之为悬丝诊脉。当然,悬丝诊脉极为依赖经验主观,如果是生手甚至可能闹出南辕北辙的笑话。但现在,哪怕是一个接触悬丝诊脉不过一日的绝对门外汉,林简也几乎立刻就明白了这震荡的脉象——以道教理论,天灵盖下储存的是人类至为重要的元神,而太阳穴人体阳气汇集,是生死攸关的死穴。太阳与天灵同时波动,通常都被视为是修道有成,冲顶而飞升…… “他这是要成仙了?”萧振衣失声道。 话音未落,天空中突然声响阵阵,隐约飘来了缥缈的音乐声。一时间病房里的所有人都以为自己耳朵出错了。但随即那悠然轻柔的音乐愈来愈响,竟能模糊听得出它的旋律与节奏了——哪怕只是朦朦胧胧的一点影子与回音,也能体味到钟鼓琴弦中空灵脱俗的意蕴,仿佛是世外桃源偶然流露的一点婉转天籁,浑然不似人间物。 ——浑然不似人间物? 林简的脸刷的就白了—M.COO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