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迈下台阶,一柄宽阔的纸伞便挡在了她的头上。宫里规矩森严,苻离没有过多亲昵之举,只顺手接过她肩上沉甸甸的包袱,低声道:“走。” “咦?怎么有锦衣卫?” “应该是这位小举人的兄长亲朋之类罢……” “真好,我也想有个在宫里当差的亲朋呢!” 身后传来一阵善意的议论,姜颜嘴角轻扬,随同苻离朝宫门行去,听着雨水打在伞檐上的声音,问道:“你这月的假期用完了罢?我以为你不会来接了呢。” “刚当完值,顺路来接你。”雨丝斜飞,苻离面色不动,微微将伞朝姜颜身边倾斜,自己的半边肩头浸润在雨水中,没多久便洇出一片暗色。 姜颜伸手将伞往他那边推了推,“既是要来接我,为何不多带一把伞?” 两人肩并着肩,亲密无间且又合情合理。衣料摩挲间,苻离又将伞倾过去,别有深意道:“一把就够了。” 姜颜心知肚明,已然看透了他的小心思,忍不住轻笑一声。 朱墙黛瓦,视线所及皆是烟雨如雾,伞檐的水珠坠落,与地上溅起细小的水花。苻离目不斜视,随意问道:“先去吃饭,还是先送你回房歇息?” “歇息罢。”姜颜刚病愈,又经历了整整八日的会试折磨,身心俱疲。 苻离颔首,并未多问,只道:“也好,我已定了上膳斋的席位。待放榜之时,你中了会元,我再为你好好庆祝一番。” 他说得轻描淡写,好似笃定姜颜会高中魁首一般,可听到姜颜耳中,却只余无限苦涩。 她不知该怎么向他开口,这一次莫说是前三,能不能上榜都成了悬念…… 她难得沉默,眼中也没了笑意,神情恍惚不知在想些什么。苻离略微担忧,问道:“身体不适?” 宫墙上,一群淋湿了鸟雀姜颜哆嗦着挤在一起,成了一排颤动的黑点儿。姜颜回身,摇了摇头笑道:“没事,我很好。”顿了顿,她轻声道,“上膳斋的席位撤了罢。”、 见苻离疑惑,她张了张嘴,似乎有什么话脱口而出,然而最终也只是轻叹一声道:“放榜后两日便是殿试,我想安心备考,待我一举高中、打马游街,你再陪我喝酒。” 说这话时,她依旧是笑着的,只是眼睛里映着江南的烟雨,蕴着一股说不出的怅惘,没由来令苻离忧心。 “姜颜。”苻离停了脚步,问道,“你真没事罢?” “没事,我能有什么事?”姜颜侧过头,笑着说。 等待放榜的那十余日,姜颜反倒轻松了不少,该吃吃,该玩玩,全然不似别的考生日夜苦读、翘首以待。 放榜前一日,姜颜去了尚书府。 去年年底时听赵嬷嬷说,阮玉的手指时常会细微抖动一番,原以为很快就会苏醒,可从冬雪消融到桃枝初绽,她也依旧不曾醒来,原本浓密幽黑的头发也干枯了不少,脸上的婴儿肥迅速消瘦,变成了尖尖的瓜子脸,身上虽然看不到,约莫也是没几两肉了。 “我还是喜欢以前你丰腴的样子。”姜颜给阮玉擦拭手指。擦着擦着,她的动作慢了下来,嘴角的笑意也悄然淡去。 半晌,她有些无助地望着阮玉,忽然说了声‘抱歉’,道:“阿玉,若是我会试落榜了,你会不会嘲笑我?” 阮玉自然无法回应她,只是眼皮下的眼珠转了转,待定睛来看时又好似没有,屋内静得像一座坟冢。 不稍片刻,赵嬷嬷沏了热茶过来,递给姜颜道:“您百忙之中还能抽空来见我家姑娘,实在是有心了。” 姜颜摇了摇头:“嬷嬷,我能做的实在有限,杯水车薪而已。” 赵嬷嬷朝着姜颜深深福了一福,眼眶微红,诚恳道:“姑娘能交到您这样的朋友,已是三生万幸,您时常惦记我家姑娘便可,每月还送那么多滋补的药材过来,我们实在受之有愧啊!老爷并不曾苛待姑娘,药膳都是用得顶好的,那些买药的银两还是您自个儿留着用罢!” 姜颜一怔,不解道:“什么药材?” 见姜颜一脸茫然,赵嬷嬷也怔住了,急切道:“就是每月初一挂在尚书府门外的,油纸包裹着的,好像是些专治昏迷的偏方……难道不是您吗?” 姜颜摇了摇头。她只送过两次人参红枣之类,且都是亲自交给赵嬷嬷的,并未送过什么偏方…… 莫非,是苻离? 待到夜里苻m.cOO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