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颜忙敛了笑意,屏气敛声,将手放下来规矩道:“阿爹,阿娘,你们怎么在这?” 姜知县捻着唇上的短髭看她,意味深长道:“女儿被人拐跑了,老父亲忧心忡忡、食不下咽,只好同娘子出来散心解闷。” “……”姜颜揉着鼻尖小声道,“您当初拐我娘的时候,怎么就不这么想啦?” 姜知县对着妻子摇首道:“你听听,你听听,有了小郎君便敢同父亲顶嘴了,吾心甚痛。” 姜夫人柔柔一笑,上阶拉住女儿的手道:“苻家的大公子何时来的宁阳县?” “就今日,约莫巳时……您们怎么知道他来了?” “宁阳县乃方寸之地,传个消息需要多久?傍晚归来,路上撞见的乡邻十个里有九个是向你爹道‘恭喜’的,弄得你爹一个晚上都坐立难安。” 说着,姜夫人细心地瞥见了姜颜头上的玉簪,眼睛一亮,‘呀’了声道,“这簪子成色不错,好生漂亮呢。” 姜颜下意识伸手抚了抚头上的簪子,还未说话,便又听见姜知县长吁短叹道:“唉,女大不中留,竟是连定情信物都收了呢!看来不久,我便要同娘子二人相依为命了。” 姜夫人道:“既是收了人家的礼,怎的不请他进门来坐坐?” 姜知县插嘴:“来了本官的地盘,却不登门拜访,岂非无礼?” “若他今日来了,您估计又得说他是不请自来,再者今日是除夕,他怎么好意思在今天上门叨扰?”姜颜狡黠一笑,道,“当初不是您说,无论我做何决定都支持我的么?怎的如今又这般作态,黏糊糊酸溜溜的。” 姜知县捏着胡子不说话。 姜夫人瞥了夫君一眼,温声道:“你爹啊,是舍不得你。那会子你去应天府上学,你爹还宽慰我呢,让我莫要过度担忧不舍,如今倒是他想不开了。” 姜知县反驳:“娘子此言差矣,上学能和嫁人相提并论么?” 姜夫人听而不闻,提议道:“正好家中清闲,不若明日便将他带回来瞧瞧。” “咳咳!”姜知县在一旁重咳,不住给自家娘子使眼色。 “就这般说定了。我那有一盒大红袍,原是打算明年带去临洮府拜访你外祖父用的,但你收了苻大公子的礼,姜家也要回上一份方不显得失礼。”姜夫人无视自家郎君,“我这就进屋给你找出来,明日你赠给他。” “咳咳!”姜知县又咳了两声,摆出家主的架势道,“若是那小子不合我意,便不要送了。” 夫妻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像是唱戏一般,弄得姜颜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险些恼羞成怒。 于是第二日,福临客栈。 姜颜一手托着下巴,一手屈指在桌面上轻叩,不住地拿眼睛瞄苻离,脆声道:“……事情就是这样,阿爹阿娘想见见你,你去否?” 苻离听完全过程,很是沉默了一阵,而后忽的起身,弯腰在床榻上翻找什么。 姜颜心中一咯噔,心想:他这反应,莫不是觉得姜家操之过急,不愿上门罢? 正想着,却见苻离从床头的包袱中拿出了一方扁长的漆金盒子,轻舒一口气,郑重地呈在姜颜面前,打开道:“见面礼,不知是否合适。” 姜颜垂眼一看,只见长盒的红绒布中嵌着两根墨条并一方古砚,伸指摸上,古砚温润如肤,墨条是极致的黑色,若是仔细看来,可隐隐看见墨条里匀着内敛细腻的金粉,一看便知并非凡品。 “砚台是我托人寻来的唐朝古砚,墨是徽州新出的流金墨,写出来的字笔锋中会自带金粉,应天府许多书画大家都爱用。”见姜颜看得入神,苻离试探问道,“素闻令尊令堂工于诗画,不知此物他们可会喜欢?” 姜颜避而不谈,只问:“这墨千金难求,你已不是苻家贵公子,哪来的银子?” 苻离道:“这墨虽然难求,却并非千金那般夸张。我这半年多有建功,赏银足够,你莫要担心。” 姜颜望着他良久,忽然问:“你早备好了见面礼,其实根本不是公务路过,而是特意来此,对么?” 沉吟了一瞬,苻离淡淡调开视线,起身岔开了话题:“我去换身衣裳。” 这人还是如此,一遇见不想回答的话便选择性失聪。姜颜望着他转入屏风后的身影,轻轻叹了声气。 小苻大人怎么这么傻呢?替太子挡箭换来的卖命钱,m.CoO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