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笑道,“那你为何不拿下我们?” 赵大演被这么一激,不由又恼起来,“你以为我不敢?” 如意却抬手笑着安抚他,“何家庄数千人之众,面对我们区区六人——”她指了指自己,“里头还有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子,有什么不敢的?我虽无畏,却也没有这么托大。” 她如此示弱,赵大演心中却越发憋屈,心想,你一剑刺过来时可半点都没有“手无缚鸡之力”的模样啊!明明是你们偷袭,说的跟我们以多欺少似的。 心中憋屈,嘴上却不能示弱,“你知道就好。” 如意便道,“我想,你不拿下我们,无非是因为心中明白是非曲直,不甘心对逆贼奴颜婢膝,折损丈夫气概。” 赵大演被她一言堵住,又有些说不出话来。 如意又道,“何况大丈夫生于天地,富贵功名当前,岂能为这一刻钟的苟延残喘蒙蔽神智?你心里怕也不信李斛能逍遥多久。纵然此刻对贼屈膝换来半刻平安,可一旦天下回归正道,贼子授首服诛,从贼之人也要身败名裂、前程尽毁了。” 赵大演默然不语。 如意又道,“可是孔蔡就要杀过来了,你又怕他凶残难挡,打起来会连累乡亲罹难。是以左右为难,对也不对?” 赵大演无言以对——打仗哪有不死人的。何家庄既然敢筑起乌堡,当然就不缺少抗敌牺牲的血性。但是……何家庄并非铁板一块。 何絾懦弱无能且不提他,何邺掌管何家庄多年,对村中事务有莫大影响,且自被他□□之后就一直对他多方掣肘。他怕的是自己在前头抗敌搏命,背后何邺却领着一群人把他卖了!那他就死得太冤了。 但这话他不能明说,毕竟何邺姓何,何家庄的何,他却姓赵,亲缘关系摆在哪里。今日他若敢卖掉何邺,即刻就会被何家庄里有心人排挤出局。何絾倒是能说……可何絾哪有这份胆量和见识? 他也只能认了如意的说法,好歹卖何家庄几分人情。但若如意看不透这个关节,势必要在何家庄这笔“买卖”里栽跟头——他确实被如意点通的立场,明白投靠叛军是饮鸩止渴的死路。但也不敢押上身家性命给这小姑娘作陪。 如意打量着他,终于说道,“所以我说,不如和我做一笔大买卖——” 赵大演抬眼问道,“……什么买卖?” 如意笑道,“这买卖比较大,我们还是等何邺何长老到了,再讨论吧。” 正说话间,便见何邺阴沉着脸,不情不愿但又不得不从的,三步一顿走上前来。 他身后少年笑容亲切里带一些轻佻,容貌英俊、举止倜傥,一看就是不知“怕”字和“谦逊”怎么写的世家子弟。 他虽对何邺维持着基本的礼仪,但是个人就能看出来,何邺正是被这少年逼来的。 赵大演忽就想起如意说他们一行“六人”,他先还以为如意只是一时错口,原来他们竟当真有六个人——这少年无疑也在听她差遣。 赵大演看看那少年,又转而望向如意,心下不由骇然正视起她来——这少女竟真的对何家庄的事务了若指掌。且这究竟是什么样的胆量啊,区区六人直闯何家庄,谈笑之间,就让一切尽在掌握了。 如意对他们一抬手,道,“既然人都到齐了,那我们就来讨论正事吧。”她说,“我要买下何家庄,连地——”她一伸手,目光缓缓扫过众人,将所见一切都囊括在内,“带人。” ☆、87|第八十章 鸠兹水泊。 临近傍晚,赤霞如烧,红透了半边天空。 水中芦草丛生,宛若洲渚,遍布在茫茫无际的水泊之上。那芦草过人高,傍晚时水鸟归来憩息,一阵扑棱棱的翅膀声之后,一群群的隐没在芦苇丛中。 四下苍茫,只蛙声偶尔擦破荒寂,不知从水滨何处传来。 孤军行进在芦苇丛中时隐时现的道路间,马蹄粘连拖沓,马上骑兵也心境不宁。 十里之内他们是仅有的行人,身处荒野,难免孤寂惊疑。何况姑孰至鸠兹一带丘陵湿地交织,道路复杂难行,行军一整日,不论人马都已十分疲惫了。 在佐官提醒之后,孔蔡很快意识到士兵的疲沓低迷,便命斥候寻了块地形还算开阔的高地,令全军扎营起灶,以做修整。 暮色四垂,长庚渐明。 酒饱饭足之后,士兵们普遍都有些怠惰。 孔蔡也惦念着姑孰的战局,略感到心不在焉。便带了一队人马,出营巡看周边状况。m.COo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