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他光明正大的前来派遣信使往来、约期求见也就罢了,如眼下这般偷偷摸摸的私下前来,有何诚意可言? 就凭他此刻的信用,哪管私底下他说得再如何恳切真挚、天花乱坠,也都不算数。一旦离开南陵,只怕他会再如前次那般,将承诺抛之脑后,把他们当一场猴戏来耍。 但偏偏萧怀朔还不能不陪他做戏。 萧怀朔便对范皓道,“那您且不必急着回去,就在这里和孤一道见他,听听他怎么说。” 不多时,外边便来禀报——江州刺史顾淮遣使者顾景楼前来求见。 萧怀朔也不起身,纶巾鹤氅,安坐于席。 正堂内外侍卫铠甲湛然,长刀在握,军容肃整,不闻半声杂响。 顾景楼进屋,先对上萧怀朔那双寒星般的眸子。那目光称不上友善,但也不至于和如意似的将一切情绪都写在其中。他只用目光传达一种威压,表达他的从容有余高高在上。 顾景楼已被如意折腾过一回,对上这阵仗,立刻便明白这姐弟两个都不是维摩那等心慈手软天真无邪,再三再四的给人机会的好少年。 ——不过,在来之前他便已明白这一次宴无好宴就是了。 他看也不看两侧侍卫,只从容上前,向萧怀朔见礼,“臣顾景楼,奉家父之令,率三千江州子弟前来投奔殿下,听候殿下差遣。” 他亦是一身朴素布衣,甚至连兵器都不携带。然而举手投足间干脆利落,倒是半点都不输阵仗。 范皓听他称臣,心下先松了一口气。又听他说麾下还有三千子弟兵,心里先喜后惊,忙望向萧怀朔。 萧怀朔却一派平静,仿佛并不将顾景楼口中徒然冒出的三千骑放在心上。只道,“你是从江州来,还是从雍州来?” 顾景楼便顿了一顿,随即道,“雍州——臣惶恐,”虽如此说,他眼中却毫无惊惧,只瞬也不瞬的紧盯着萧怀朔,仿佛好奇于萧怀朔会有何种回应般,缓缓道,“殿下既然已知晓雍州之事,臣不敢再有隐瞒——雍州刺史萧懋友趁李斛之乱,引西魏大军入城,意图借助西魏之力夺取皇位。家父不得已先斩后奏,拥兵占据雍州,抵御西魏。关于此事,家父有奏折给殿下,恳请殿下阅览。” 他将奏折呈上。萧怀朔命人接下,却并不急于翻开。只将奏折按在案上,转而和顾景楼对视着,道,“顾使君是何时北上的?” 顾景楼有些觉着棘手了。 不管萧怀朔问雍州的事,还是问顾淮去岁何以不及时北上勤王,他都能把前因后果说清楚,给萧怀朔一个交代或者说一个台阶。但萧怀朔偏偏从中间问起。而这一问,恰恰正问到点子上。进可攻,退可守。 他若答不好,萧怀朔恐怕就要趁机问罪了。 问罪倒也没什么,横竖不过是想强占先机罢了,不可能当真要要想顾淮形式稳走。 而顾景楼早知道这一趟来定然要吃亏——用他阿爹的话说,他也该受些教训了。但这少年有个毛病,他好面子。让他对萧怀朔屈膝道歉,他不是那么的仗义。 “去年腊月。”顾景楼斟酌了片刻,答道。 “先皇的旨意,是何时到江州的?”而萧怀朔也果然发难了。 顾景楼只能道,“十月——臣有罪。”他也只能服软,一面又观察萧怀朔。他能清晰的从萧怀朔眼中看到怒火,但那怒火只一闪而过,立刻便被压下去。 萧怀朔只同他对视着,缓缓道,“哦?” ——他并没有继续进逼,而是给了顾景楼一个解释的机会。 顾景楼便道,“殿下可还记得,当日臣到建康,曾被五名羯人的刺客刺杀?”他顿了顿,道,“刺客并不只找上了臣,也找上了家父。招待家父的刺客比对付臣的更周密也更凶残。他们摸透了家父的行程,在家父外出巡查的路上埋伏重弩。家父虽袭杀了使者,然而折断了左臂,箭伤入骨。此事发生在臣回到浔阳的前一日。” 他再看了一眼萧怀朔,见他目光略有些松动,便又道,“尽管如此,若接到先皇的诏令,家父也必定即刻动身北上。是臣忧虑江州局面,也担忧家父的伤势,擅自瞒下了陛下的旨意。” 萧怀朔道,“因一已私心擅自矫诏,耽误大事,致使都城沦丧,主君陷于敌手,万千百姓死难。你还真是聪明啊。” 顾景楼心下默然——萧怀朔所说,正是他阿爹心中之愧。他无言以对。 萧怀朔便又道,“顾公何以又北上了?” 顾景楼便道,“阿爹听闻建康被围,诸侯入京勤王有大军近二十万,觉着再派军队北上也无益处,便只命人押送二十万斛粮食北上。” 萧怀朔没有做声——他不能不承认,M.coo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