腿脚一软,跌倒在光可鉴人的地砖上。 虽然很卑鄙,很可笑,他也在实在无法躲避时设想过一个可能——单於蜚会提出送他一程,哪怕只是问一句。 事实却是,单於蜚连腔都未与他搭,从看见他,再到离开,眼神没出现一丝改变。 面对一个仅在宴会上有过一面之缘的“陌生人”,这的确是单先生该有的态度。 如今的他只是一名创业“新贵”,不足以获得明氏主人的关怀。 单於蜚转身的那一刻,他觉得自己就像被按进了冰水,喊不出来,也无法呼吸,一个抽泣,冰水就顺着鼻腔冲进肺里,搅起猛烈的疼痛。 他只能无声地挣扎,然后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身体在冰水里下沉,冰水外的日光越来越远,直至再也看不到。 他烧得厉害,本就没有什么力气,刚才的“对峙”几乎将他抽干,他费力地支着地板,竟是没能站起来。 几名服务生赶来,将他扶起。 此时,车姗姗来迟。 他脚步虚浮走到车边,倒进后座,嗓音沙哑:“去市一院,辛苦了。” 三公里并不远,但路上缓堵,车时停时走。 他越来越难受,后座空间不大,不管是坐着还是侧卧着都不舒服。 恍惚间,又想起多年前生的那场病。 他在面对周谨川时情绪崩溃,是单於蜚抱着他,给他找医生,陪他输液。 那个医院落后老旧,单於蜚的目光却那么深沉,带着他当时尚不明白的温柔。 也许是病中脆弱,只是想着以前的事,眼泪竟又掉了下来。 他慌忙抬起手,想要擦掉。 擦着,却突然将脸埋进掌中,肩膀阵阵颤栗。 陈琼宇托关系排到了号,本想等他一到,就拉着他往门诊部赶,结果见他失魂落魄从车里出来,立即心痛上了,“怎么……怎么病成这样了?” 他嘴唇起了皮,说话有气无力,“没事,打个针输个液……就好了。” 陈琼宇见过他生病,却没见过他病得如此严重,心急火燎陪他检查、拿药,最后打上点滴了,才缓下一口气。 “洛总,我昨晚就觉得你不对劲。到底出什么事了?是不是科技园区那个项目被人打压了?”陈琼宇比他大一岁,不能像公司其他人一样叫他“深哥”,私底下叫“小深”,正式场合或者生气了就叫“洛总”、“洛先生”。 他靠在病床上,眼睛有些睁不开,只能虚虚地眯着,烧还没退下去,一身的骨头都发酸发麻,“没事。” “你……”陈琼宇性子很急,办事风风火火,本想继续问,见他似乎提不上气,只好放弃,“我让人给你熬点儿粥,你难受就睡一觉,不用担心换药瓶,我今天什么事都不干,就守着你!” 他看见一片虚影,后来不知是睡着了,还是失去了意识。 梦里,时间回流,他还站在酒店大厅,单於蜚向他伸出手,摸了摸他灼热的脸颊。 他明知自己没有资格请求单於蜚帮忙,却仍是无可救药地望着单於蜚,眼中满是留恋与祈求。 没等到他开口,单於蜚又将手贴上他的额头,眉心浅浅皱起。 片刻,单於蜚靠得更近,与他额头相抵。 他睁大双眼,心脏快要从胸膛里跳出来。 “你发烧了。”单於蜚担忧而镇定,“我送你去医院。” 手腕被捉住时,他一颤,脚步却没有动。 残存的理性拉扯着他,质问他——你凭什么接受单於蜚的好意? 单於蜚目光关切,些许犹豫之后,将他打横抱了起来。 悬空带来一阵眩晕,他怔怔地看着单於蜚的下巴、侧脸,一时忘了思考。 忘了他们早已于七年前分手。 是他,放弃了单於蜚。 离开酒店大厅,光芒刺眼,他不得不眯起眼,视野里,单於蜚的轮廓渐渐融入阳光,成为阳光。 忽然,光明被黑暗取代。 抱着他的人消失了,他重重跌落,猛地睁开眼,才发现哪里有什么阳光,哪里有什么拥抱。 自始至终,他都躺在病床上。 那个对他关怀备至的单於蜚,只是他病入膏肓,想象出来陪伴自己的幻影而已。 他抬起手,在自己脸上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苦笑着轻语:“你在妄想些什么啊……” “我以为您会送洛先生一程。”去往机场的高速公路上,秦轩文说,“他病得很严重,助理也不在身边。” “每一个生病的人,我都要送一程吗?”单於蜚正在看另一位专门负责基金管理的助理发来的工作信息,闻言不咸不淡地道。 “我们正好顺路,刚才不是经过了市一院吗?而且洛先生是谢夫人介绍的人。” “如果今天开的是其他车,送一程也行。”单於蜚道:“但这辆是我常用的。我不希望它沾上陌生人的气息。”m.Coo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