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是为了我,为了你自个儿的平安,也已经到该走的时候了。等你们去了藩国,我便等着你们的好消息……让你媳妇好好调养身子,早日生个大胖小子……” 在她的絮叨声中,朱祐杬凝视着那张空白的折子,执笔蘸满了墨汁,而后毅然地落了下去:明日皇兄看到他的折子时,定会觉得惊异,以为他不理解兄弟孝悌之情罢。可他也是实在没有法子了——若有任何解决之策,他绝对会想方设法说服母亲。 ************ 翌日,正是郊祀的日子。 清晨时分,朱祐樘便领着文武众臣以及弟弟们前往天坛。直至正午的时候,祭祀完天地,御驾才返回皇宫。虽并非休沐之日,可郊祀后上至皇帝下至众臣都已经觉得有些疲倦了。照理说,年节时本应松快些,不必太过勤奋,若是大家都回家歇着应该也无妨才是。但内阁中很有几位极具责任感的工作狂,眼见着阁老们回了值房,其他臣子自是不敢怠慢公务。 朱祐樘回了坤宁宫,与自家皇后一起逗弄着大胖儿子。自从观摩冰嬉,无师自通学会跑动后,即使跑着走着都有些跌跌撞撞的,朱厚照亦是再也闲不住了。若想让他乖乖待在婴儿房里顽耍,是绝无可能的。冷不丁地他便会出现在坤宁宫的各个角落中,若不是每扇门外都有太监宫女守候,指不定他还能闯出坤宁宫四处走一走。 张清皎便让人打造了专门用来围追堵截他的“拒马”。与其说是“拒马”,不如说更像是后世体操所用的鞍马,下头是方木箱,上头则是用柔软皮毛包裹的长木箱,看起来像是一匹抽象派的几何小马。 只可惜,“拒马”也拦不住太子殿下那颗奔放不羁爱自由的心灵。于是,坤宁宫中便时常上演众人围观太子殿下“跨马越狱”的一幕幕。帝后亦将此项当成儿子的日常运动项目,时不时便津津有味地看着儿子费尽千辛万苦手足并用攀爬的模样。横竖地上铺着厚厚的地衣,“拒马”亦是包裹得格外柔软,轻易不可能伤着他。 朱厚照原本将“拒马”当成了障碍物,可爬着爬着他便觉出了乐趣,甚至将“拒马”当成了属于他的小马,有模有样地骑在上头顽耍。这些“拒马”不仅能爬、能骑,还能扶着、靠着,里头的小箱子还能拉开来躲藏,他可喜欢了! 这会儿,帝后正看着小家伙在“拒马”上扑腾呢,怀恩便拿着一封折子进来了。朱祐樘挑起眉,知道若不是紧急的折子,怀恩也绝不会挑这种时候送到他跟前。于是,他接过来扫了几眼,脸色瞬间便变了。 张清皎见状,立即屏退左右,只留下几位亲信:“万岁爷,怎么了?” 朱祐樘锁紧眉头,好不容易才克制住了心底的怒意,回道:“祐杬竟然直接上了折子,请求就藩之国!他居然不与我商量,便直接将折子递到了通政使司!而今折子已经通过了内阁票拟,几乎已是人尽皆知了!” “如此说来,这封折子也不可能按下不提了。”张清皎微微蹙眉,“二弟怎会如此突然便递了折子?昨日明明还好好的在西苑里教弟弟们如何冰嬉呢。这事儿着实有些蹊跷,不若万岁爷召他来问一问?” “无论是否蹊跷,我都须得问清楚他究竟在想些甚么!”朱祐樘依旧怒意难消,“戴先生,派人将兴王传召入宫!让他去乾清宫见我,给我好好解释清楚,他上这封折子究竟意欲何为!分明我都已经告诉过他,就藩之事暂缓,他为何偏偏执意如此行事?!” 怀恩领命,垂首道:“万岁爷莫要动怒,老奴以为,兴王殿下心里应当也有难处。此事……说来也已经无法转圜了,内阁的票拟皆是给兴王殿下选定封地筹建王府之类的建议,若是万岁爷执意将兴王殿下留在京城,怕是会引来文武百官的不满。” “朕知道……”朱祐樘按了按眉间,怒火中透着几分疲倦,“若非如此,朕又何必私下劝祐杬莫要心急妄动?一旦教文武百官知晓,定然会借着祖宗法制之名,逼迫朕给他选封地,早早地送他就藩之国。即使他想在京中多待一日,他们怕也会多想。” “换而言之,二弟之所以直接上折子,便是坚定了就藩之意。”张清皎道,抬手帮他揉了揉头部的穴道,“万岁爷莫急,也别只顾着责备他的鲁莽。咱们从未与任何人说过心里的打算,许是二弟心中有些别的想法呢?” “我倒要问问他,究竟在想些甚么!难道便不念着兄弟姊妹之情,不念着祖母与母后,更不念着邵太妃了?家人都在京城,他怎么舍得孤身带着王妃,千里迢迢地去往别处,从此再也无法相见?!便是邵太妃想岔了,他也该劝她解开心结,而不是一直顺着她才是!!”朱祐樘愈想愈难受,猛然立了起来,“我这便去乾清宫等着他!”M.cOo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