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侯调集了八万精锐和五万骠骑大军,他们正夜以继日的朝边关赶来,而她之所以只带着一万人先到,是为了先给大家送来粮草。 她本就生得娇小,连日赶路,更是让她消瘦得不行,好像一阵大风刮来就能把她卷走似的,可她站在那里,说出来的话却具有极强的安定人心的作用。 连她这样柔弱的女子都毫不惧死,又何况底下这些七尺男儿呢? 原本有些惶惶的军心被安抚,陆戟和陆啸开始调兵遣将,让他们加固城墙,制定防守策略,苏梨则带人处理尸首、给受伤的将士疗伤。 幸好现在是寒冬,尸身大多还没腐臭,不然极易发生瘟疫。 苏梨进城方向的城外找了一处可以遥望城门的小山坡作为焚尸点,将城里的尸首全都运到这里来,城里的百姓见状纷纷跟着过来。 尸体太多,没有时间一一掩埋,苏梨只能将他们全部统一火化,将名字记录在册,等战事结束再发放补贴让他们的亲人为他们建衣冠冢。 生前受辱,死后还要被这样潦草掩埋,其实是让人很难接受的一件事。 未免这些百姓情绪激动发生什么动乱,苏梨还带了两百将士维持秩序,除了这两百人,她身边还跟着两个暗卫,这两个人是贴身保护她的,一路上都没离开过。 苏梨让人挖了三个坑,一个用来焚烧边关将士的尸体,另外两个用来焚烧那些无辜死去的百姓,男女尸身分而焚之。 尸体一车一车的被运来,听见一万多人这个数字和看见一万多具尸体受到的冲击截然不同,所有人都很安静,只有推着尸体的板车车轮发出来的吱呀声响。 原本难得放晴的天又洋洋洒洒的下起雪来,寒风吹着很是刺骨,却没有一个人转身离开。 坑里架着柴火,浇了油,火烧得很旺,火苗攒动如来自炼狱的怪兽,将站在周围的人的面容也映得狰狞恐怖起来。 将士开始慢慢往坑里丢尸体,渐渐地,苏梨听见有人在低声啜泣,那声音很低却很杂很多,混在一起便与寒风一起,形成哀绝的呜咽,仿佛是那还未消散的亡魂在与活下来的人做最后的诀别。 苏梨的眼眶也有些发红,但她没有哭,只在每一具尸体丢进去以后,洒一把纸钱进去,愿他们来世都能平平安安度过一生。 一开始所有的事进行得还是很顺利的,但在烧到一具尸体的时候,一个年迈的妇人突然冲出来死死的抱住自己的孩子,她的眼睛浑浊不堪,脸上全是泪痕,神色却疯狂的望着围观的人群呐喊:“不许烧了我孙儿,他不是被胡人杀的,他是被站在这里的恶人杀的!凶手不死,我孙儿绝不下葬!” 她的头发已经白了,身子也佝偻不堪,却在这一刻迸发出难以撼动的力气。 苏梨诧异,刚要说话,另一个女子也冲了出来,抱住一具女尸哭喊:“那个畜生将我长姐推出去献给胡人,后来还亲手杀了我长姐,我长姐腹中已有一个月的身孕啊,那个畜生怎么可以这样,我要他为我长姐偿命!” 那女子哭得几乎要背过气去,原本围观的人神色各异起来,他们有的悲恸难忍,有的脸上写着狠意,有的眼底闪过惶恐,有的脸上却是狰狞的杀意。 他们原本是友善的街坊邻居,原本是血浓于水的至亲,如今因为一场战火,却成了互相猜忌仇视的敌人。 苏梨越看越心惊,连忙开口制止:“此次祸端,乃胡人的狼子野心一手造成的,胡人天性凶残,视人命如草芥,大家不要中了胡人的阴谋被挑拨离间!” 苏梨没亲眼见过那几日炼狱一样的厮杀,并不知道她此时的安慰已经来得太迟了,这些百姓的人性已经被忽可多生生扭曲了。 他们曾以为的良善,在生死面前被狠狠践踏,亲情、爱情、友情甚至是最基本的怜悯之心,都已经被摧毁,唯有活下去成了他们唯一的信念。 苏梨这一开口,那些心虚的人立刻如同抓住救命稻草一般高声附和:“就是就是,那些事都是胡人逼的,我们也是没得选啊!” “是啊,恶事的确是我们做的,你们不也活下来了吗?现在知道指责我们了,当时你们怎么不自己站出来去死呢!” 有人反驳了一句,眼看众人的情绪要被激化失控,苏梨冷声开口:“够了!死者为大,你们想让他们死后都不得安息吗?” 苏梨看着娇小,沉下声来说话时却很有威慑力,众人被她震住,讪讪的闭嘴,苏梨又蹲下去看着那老妇人和女子,声音缓和了一点:“放手吧,让他们入土为安。” 那女子拼命地摇头,泣不成声:“我……我长姐给孩子做……做了好多漂亮的鞋,她……她那么爱他,那个畜生……” 苏梨完全能体会那个女子心中的悲痛m.coO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