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英榕作为太子,虽行走在宫里跟着的人也不少,左右立时变色,便有人要上前擒住宫人,那宫人抓住机会紧急又嚷了一句:“殿下,奴婢所言,句句属实,皇后娘娘孕七月时犹有洗换,所谓怀胎,不过是蒙骗世人罢了!” 这一句喊完,她抖手往嘴里塞了个东西,待侍从擒住她时,她已然口吐紫血,在地上挣扎了一会,便气绝身亡了。 这回跟上次不同,不但有朱英榕的侍从在场,宫道上还有两三个路过的宫人,这一下子,立刻闹到了皇帝跟前去。 …… 朱英榕跪在乾清宫里,问皇帝:“父皇,我到底是谁生的?” 他压抑两年之久的情绪终于爆发,愤怒,委屈,恐惧,几乎要压垮了他稚嫩的肩膀,他知道不该问,不能问,但再也忍耐不住。 皇帝发怔了片刻。 他有无数句话可以敷衍儿子,但对上朱英榕流着泪的通红眼眸,他一时居然说不出来。 这是他寄望了那么久的长子,他本来可以有一个正正当当的身份,钱淑兰就是宫女又怎么样,中宫无出的情况下,朱英榕照旧可以做太子,但为着他的私心,他同意沈皇后那么做的时候,并没有想到这些后续,想到朱英榕生出来以后是个活生生的人,会有自己的想法,会为此感到痛苦,他在这个儿子面前从来不是严父,现在要板起脸来一味用威严强压着他听话,他做不到,也舍不得…… “你就是本宫生的,是本宫的儿子!” 这一声语,是闻讯赶来的汪皇后发出来的,过于尖利以至于失去了国母所应当有的从容宽宏,汪皇后浑然不觉,只是踉跄着跑进来,一把将朱英榕死死抱住,然后直起脖子向皇帝道:“皇上,钱氏胆大妄为,竟敢使人离间本宫与太子的母子恩情,皇上务必要替我做主,将钱氏幽禁冷宫,永生永世不许她再出来!” 朱英榕茫然蜷缩在她的怀抱里,颤抖了一下——他不知道是汪皇后将他抱得太紧了,让他不适,还是听见钱嫔要被幽禁,心里泛上来的寒气。 他很少见到钱嫔,从前没觉得有什么不对,钱嫔是父皇的妃嫔,他没有什么相见的必要,这时候才忽然发现,好像,有些征兆从一开始就有了。 因为汪皇后的严密保护,他几乎没有和钱嫔说过话,但不知为何,他这时候一想,父皇那几个妃嫔里,他对钱嫔印象最深,她是个非常温柔的女子,每次偶然见到他,都堆出满脸的笑意——不,不是堆,她就是真的那么笑,好像看见他就是件世上最开心最幸运的事情一样,哪怕不能近前,她都心满意足。 朱英榕因此对钱嫔印象很好,他感觉得出钱嫔不是想来巴结他,他有时候都想她是不是该上来跟他说话了,但她没有,遥遥地看他一眼,又走了。 这些记忆散在各个角落里,从前他从未在意过,甚至不知道自己拥有这些记忆,但在汪皇后的怀抱里,他忽然将这一切都想了起来。 汪皇后终于放开了他。 因为皇帝终于同意了她,要去审问钱嫔。 光天化日之下“诽谤”太子身世不是件小事,虽然因皇帝所知及时,消息没传到前朝去,但后宫范围内,恐怕是无法封锁住了,这种情况下,必然要审,要查,要有人付出代价,给这件事交待。 皇帝心爱汪皇后,后宫其余妃嫔不多,钱氏刚进宫不过是个宫女,从有孕之后,不但升为嫔位,还单独居住了一宫——当然,在汪皇后的干涉下,是离坤宁宫最远的一处宫所。 钱嫔从长宁宫被召来。 朱英榕已经被带走了,在皇帝的劝说之下,加之汪皇后自己也不怎么放心,便暂且一起回去了坤宁宫,先安抚朱英榕。 皇帝遣退众人后,亲自审问,钱嫔坚不肯认。 “皇上,此事绝非妾身所为,妾身进宫时便已向皇上发过誓,只要能偶尔看大郎一眼,绝无他求。何况蒙皇上垂怜,妾身如今又有了二郎,只一心以抚养二郎为念,怎会无端挑起这种风波?” 皇帝沉默一会,道:“你不恨皇后吗?” 钱嫔眼中刹时放出光亮,那是抑制不住的愤懑,但片刻之后,那光亮渐渐熄了下去,她跪地苦笑道:“我说一点也不恨,皇上也不会相信。但是皇上,我即便恨皇后,大郎是我亲生的骨肉,我为他回宫,拼了必死的心,又怎么忍心做一点有害于他的事情?皇后对我不起,可是对大M.coO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