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不知道眼前人此刻暗涌激荡的思绪,车子继续走,她微怔,好半天,不知该说什么,在来不及掩饰自己慌乱的一刹后,索性放弃,垂下脑袋,“陈医生,您说完了吗?” 她疲惫道:“说完了,麻烦您停车。” 陈清焰腾出一只手,支在车窗,摩挲两下额头:“伤自尊了?” “我没有自尊,因为我穷,又有几分所谓姿色,所以你看我是商品,可以买卖,给我钱我必须要感激涕零,自尊心,那是什么东西?抱歉,陈医生,我不知道。”简嘉忽然爆发,她很累,也无处可躲,噙着大颗眼泪,还在笑。 陈清焰不意外,相反,她含泪而笑的样子非常动人。 伸手弹了下她睫毛上挂的泪珠,目光很轻,看着她的侧脸,却不是在跟她说话,“我话说重了,抱歉。” 他递给她手帕,让她哭。 简嘉埋在男士古龙水味道里无声哽咽。 很快,她意识到没什么好哭的,也解决不了任何问题,是能立刻飞到华县,还是时光逆流,妈妈如果不感冒?她不会沉溺虚无的假设里。 发泄一下,收拾好情绪,简嘉坐那一言不发。 像只温顺的兔子,不过,红着眼。 外头路灯下,乍烁乍晦。 到县医院,陈清焰找半天没找到停车的地方,只好打着双闪在路边等她。 时间已近凌晨十二点,开到华县,雨天缘故,耗费两个多小时。 陈清焰下午做了两台手术,加上长时间驾驶,便开了窗,抽起烟。 他再度翻开手机里的信息,僵硬片刻,控制住自己没有第十六遍去复习那个上传在群里的小视频。 一个小时后,他等来了简嘉。 “对不起,”她手里撑的是他给的fox雨伞,兽头冰冷,“我陪姥姥说了会儿话,外公也在,把时间给忘了。” 太晚,她有点犹豫:“您要是没什么要紧的事,我给您开间房,住一夜。” 陈清焰揉了下眉头,把烟掐灭:“你呢?” “我得陪床。” “外公住城里吗?在沙发上凑合下,不用开房,”陈清焰眉头一拧,挑了挑,“还要钱。” 这是在替她考虑,简嘉不好意思笑笑,抿下发,外公的电话打来,托她自己的福,撒出陪同前来的是个女性朋友的谎,外公死活不肯让她陪床,不准她回来,她争两句,他的爆碳脾气立刻通过电话炸开,嗓门大,底气惊人。 陈清焰听到了。 简嘉尴尬地挂掉电话,耳朵疼:“我外公说话就是这样的。” “没吃东西,附近有卖吃的吗?”陈清焰错过了饭点,饥肠辘辘。 两人在油腻腻的路边大棚下点了面,两个凉菜,老板是绍兴人,作息颠倒,摊子经常摆到凌晨三点,卖黄酒。 既然晚上不走,陈清焰尝起花雕,烫过的,简嘉跟老板相熟,自己这份加了冰糖话梅,和从前一样。 “这个后劲大,上头。”简嘉提醒他。 陈清焰没当回事。 她借着微醺感跟老板唠起童年,华县的种种,说话声娇柔,很慢,陈清焰在一旁静静听着。 直到起身回去,她忽然多话,说: “我小学时就喝过花雕,偷偷的,妈妈她不知道,姥姥知道。” 像必要的科普,又像在分享一个微不足道的小秘密。 脸上挂着童年残留的明亮笑容。 陈清焰看她巧笑,头歪着,忽然害羞似的又没了声音,他让她等一下,走回车里,取样东西。 小区陈旧,九十年代的风格,楼道阴暗,声控灯总是坏。 三室一厅,不大,屋里收拾得干净,妥帖,沙发上铺着沙发巾,也有些年头了,但主人依旧把它洗的雪白,一点没有变污。 外头雨一直在下。 简嘉帮他拿条干毛巾,擦头发。 忽然就很拘束。 好像不是在自己家。 “要吹风机吗?喝热茶吗?”她问,想要殷勤点,这样显得有礼貌,毕竟,他开了很久的车。 陈清焰坐在沙发上,外套脱掉,只剩件黑色高领毛衣,拿毛巾揉乱了碎发。 人显得嶙峋。 他不说话。 他最擅长的就是沉默,让人猜不透。 “那个小侧卧,您可以睡。”简嘉喝的脸开始发热,去铺床,为他准备牙刷毛巾,放热水,忙完,也疲乏,强撑精神从里面出来,突然打个酒嗝,很窘,吞了两口冰凉凉的茶叶水,想睡觉。 头晕。M.COo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