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易尘的出现打破了这样死寂,他身上的时间因为她而重新开始流转,像山涧清溪,从此有了白昼和星月,有了等待和思考。 那三本寄给易尘的手札,为何多出了那样大片的口空白,不过是因为在那漫长的岁月里,他的的确确是——什么都没想。 “红尘离我并不遥远。”少言站在穷天途的尽头,掬了一捧流动的云彩,“世人将我摆得太过高远,可是他们不知道,我一直在这里看着他们。” 每一个前来攀登苍山的人所走的那九千九百九十九阶台阶哪里是自己与道主之间的距离?那分明是他们自己的路,自己的道途。 “少言以前,是怎样的一个人呢?” 易尘忍不住出声询问,她好奇这位远离世俗却又守护着世俗的仙,是否也曾有过为人时鲜活意气的岁月? “时隔日久,记不清了。”少言踩着无形的台阶,一步步踏在了虚空之中。世人所走的台阶尚还有形,他要走的道,却必须自己去寻,“约莫就与滚滚红尘中的万千问道者一般无二,一心超脱尘世的凡人吧。” “直到现在,亦然如此。” 所以小一,你不要像他人一般将我看得太高太远,为了攀爬而劳心劳力。 伊人如云,在他心里,也是如此捉摸不定。 易尘沉默良久,却是轻笑,说起了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 “少言,是如何看待天道的呢。” 世人看待天道的目光千千万万,有人憎恨,有人顺服,还有人野心勃勃,妄图取而代之。 面对着易尘的问题,少言沉默了一瞬,半晌,却是缓缓开口,轻声道: “天道,是律法,亦是公理。” “可是,或许有很多人憎恨天道的存在,他们不甘心遵从所谓的命数天定,也不甘心此世生而为人,只有眨眼匆匆的数十光阴。”易尘问出了自己心中的困惑,“有人说,修仙问道是逆天而为,因为天道让你当人,你却非要求得长生,这是忤逆了天道的期许;也有人觉得,修仙是顺天而为,因为自己做了顺应天道的事情,所以心境会逐渐接近天道,从而超脱凡尘。” “我觉得,都有道理。却不是我心中的道理。” 易尘听了苦蕴魔尊乔奈的论道,也曾聆听元机对自我的剖析,可是她觉得,那些都不是她自己的道。 所以她想问问少言,问这个……距离她所憧憬的道最近的仙。 “天道不管命数,只论因果。”少言轻轻摇头,“天道因我等而存在,我等因天道而长存,并非桎梏,而是命骨。” “世人可以憎她,厌她,却不能没有她。” “于天柱而言,天道是天下至公之理,背负着红尘流转应有的因果与秩序,无情亦无欲,从不、也不可徇私。” “于少言而言,天道在上,自当敬之,爱之,畏之。” 少言一手伸出,仿佛虚托着某种不存在的事物,那双冰冷而又料峭的眼却洞悉了时光,寻见了自己过去的影子。 “如此方可自律自知,我道不失。” 他郑重地道出了宛如誓言一般的话语。 坐在电脑桌前的易尘看见他的回复,只觉得心脏重重一跳,随即有近乎滚烫的热度,缓缓爬上了耳根与眼角。 她眼眶微微发红,有些任性的念想一直压抑在心头,此时却颤抖着手,空落落地将它们藏进了字句里。 “少言,我想见你。” 她总是温柔而疏离的,客气而又不让人为难的,更多的时候,她会将“你想”挂在嘴边,而非“我想”要做什么。 对易尘来说,“我想”的本身,或许是一种不懂事的任性。 正如易尘所说的那般,她喜欢少言,本身却从未奢求过一个回应,也从未想过要将高高在上的道主拉下凡尘。 因为她心中的“少言”,本来就只是一个书里的人物,是不存在的,因为她的憧憬而虚构出来的幻影。 易尘爱着那个虚构出来的“少言”,何尝不是在拥抱自己,爱着自己? M.cOo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