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因如此,大部分人反而都相信了傅双林果真杀了生父,毕竟赘婿谋夺家产断人香火实在太过恶劣了,以己度人,换成自己,只怕也是要衔恨在心,不能原谅的,更何况如今傅双林大权在握,杀两个草民,实在太容易了。 果然如同之前料想的一般,案子本身太过离奇,杀人的动机如此充分,反而没几个人觉得傅双林是清白的了。 便是雷恺也有些着急,他出来奏辩道:“这赘婿谋夺家产,断人子嗣,为父不仁,岂能要求父慈子孝?况且这宦官净身入了宫,便是没了父母,眼里只知主子的,此案不当以恶逆断案。”楚昭看雷恺一贯明哲保身,如今居然第一个出来为双林说话,不由大为意外,看了他两眼,原本以为他是为了逢迎上意,看他满脸情急,居然是真心在为双林着急。 德王楚昀笑了声道:“雷大人真是武人心性,只知道快意恩仇。这为宦者,性情偏激也是有的,更何况是这般奇耻大辱,血海深仇,杀父雪耻,倒是其情可悯,不过本朝以仁孝治天下,逆伦就是逆伦,皇上若是法外开恩,只怕不利于教化百姓,更是难平这天下读书人悠悠之口啊。”无论楚昭保不保这傅双林,都是要大大吃亏,楚昀想到此,十分惬意。 裴柏年却出列奏道:“陛下,傅公公乃是两朝内宦,服侍过先帝,身上也有战功,这些年克勤克忠,志端识卓,为人谦和,行事磊落宽厚,不类奸恶之徒,又长期在陛下身边服侍,熟知律法规矩,不曾有过悖逆轻狂之举,不该有随意报复杀父之举,另外,当年傅家小姐,死因也大有可疑之处,或恐也为奸人所害,而当年首告赘婿谋夺家产一案,也有疑虑,臣以为此案存疑,应由大理寺重审此案。” 楚昭面色莫测,朝臣看楚昭不表态,一时都纷纷发表意见,有的认为此案虽然其情可悯,但朝廷刑律事大,应当严加问责,有的认为此事情有可原,傅双林侍君有功,功过相抵,可由皇上裁定,法外开恩,双方唇枪舌剑,互不相让,支持双林的,倒大多数是辽东一系官员和武将们,当然也有不少人沉默着看风向,并不开言。 楚昭看了眼前边几位阁老,问道:“几位阁老有何看法?”却是要看重臣态度了。 董秉静心里微微有些着急,本以为应该一面倒的局面,除了自己安排的人,其他朝臣们更应该是明哲保身等形式明朗案件明白才说话才对,也没想到傅双林一介内宦,居然也有这么多人不顾为阉人辩护的名声,敢在朝堂上为之发声,于是按捺不住,迫不及待开口道:“前宋‘律敕之争’,影响深远,老臣以为,国有国法,明君者,敕不当破律,越是陛下身边人,越该严加审判,不可纵容。” 骆文镜笑了声反驳道:“陛下还没说话呢,董大人着实着急了些,连律敕之争都拿出来说了,等陛下真下了敕令再说也不迟,如今这案子人证物证不全,臣也以为当三司会审,重审此案。” 这时帝师刘澄终于也缓缓开口了:“死者李明周入赘傅家,则按礼法来说,其母当重于其父,母家重于父家,若是有证据证明其母为其父所害,又谋夺家产,则其罪不当以恶逆论处……建议重审旧案,人证物证齐全,水落石出之时,再论罪不迟。”这话却大有回转之处了,案子该细细查,死者的赘婿身份也可以拿来做文章,万一真查出来傅家小姐是被丈夫所谋害,那傅双林的案子就大有回旋余地了,万一不是,那也强调了人证物证,这案子一看就知道刑部应该拿不出十分有力的证据,因此真要看证据,依然不好论罪,只要不是恶逆之罪,人活着,顶多削职去守皇陵,这却是站在楚昭一方了。 刘澄乃是当朝太傅,又是内阁首辅,他一开言,却也无人再说什么,楚昭便将此案发三法司会审,却没有许刑部所请暂押嫌犯于大牢内受审,只道傅双林虽为嫌犯,未定罪之前,暂停职务,随时候审,不许入宫当差。 双林接了旨意,交了进宫的对牌和佩囊,来传旨的英顺看他,再三叹气,摇头道:“陛下说,叫你放心,一切有他。” 双林默然不语,这案子用心十分阴险毒辣,古代断案主观因素很大,判案的官几乎可以左右小民的生死。这案子并不需要确凿人证物证,刑部就可以直接弹劾于他,风闻奏事的御史就更要冒头了,本来这案子没有人证物证,又无法从他这里取得口供,楚昭和他都可以完全置之不理,但是如今朝野沸腾,物议纷纷,只看杀人动机和能力,的确双林的嫌疑最大,加上又有三年前李家被告官报复一案,大家并不知道这是楚昭做的,自然都会觉得出头的只能是已经位高权重又利益相关的双林。 这案子设陷阱的人大概也认为如此,本来若是此事不是楚昭做的,只怕如今楚昭也要怀疑他了,而这案子的关键,本就在于皇上如何决定。天子主宰所有人的生杀大权,他不过是皇家家奴,皇帝信不信双林,保不保双林M.CoO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