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各位相公速速散去,不要聚众在此!” 这是施学士见他们迟迟不走,派军士出来撵人了。 在这个紧张敏感的关头,众举子们倒也不敢不听话,三三两两地挤着,慢腾腾各奔东西。 除了震惊之外,大家别的情绪还算平稳,没什么人为浪费掉这一科而失控,因诸人都知晓,依惯例,新皇登基后多是要开恩科的,不过这一年时间,众人还耗费得起。 苏长越先一直没说话,他的心绪比司梁二人复杂得多,太多情绪堵着,反而不能像他们一样随便出口了。此时和着他们一起往外走,到岔路将分开告别时,才开了口,先把自己家的地址报与了他们,然后道:“司兄,梁兄,你们在京里若有什么不便之处,我能帮上忙的,尽管来寻我。” 司宜春笑道:“好。” 苏长越便欲走,想一想这两人皆不像通庶务的,又提醒了一句:“你们路上见着布店,莫忘了扯两尺麻布,若迟了,恐怕难寻。” 天子驾崩,举凡天下官军百姓俱要戴孝的,麻布必然要遭抢购。 司宜春一拍脑袋:“是这个理!我们在这里废话半天,不及你一句有用。梁兄,快快,我们快走,那等大户人家一买都是整匹整匹地买,可不能叫他们给买光了。” 周遭听到他们对话的举子闻言也忙加快了脚步,一帮人急行军般直寻布店而去。 苏长越倒不需要现买,数年前他父母双逝,当时备的还留下了一些没有用完,如今只要回家寻出就好了。 他提着几乎没有用过的考篮,独自往家走。 及到家中,他种种激越的心绪终于平复得差不多了,先往父母灵前去上了一炷香。 贡院外众人都在议论皇帝骤崩之事,他第一时间想到的却是:太子被放逐金陵,万永作为内阁首辅,不曾出言帮过一句话,只一心附和皇帝,太子对他不可能有好感,如今轮到太子上位,该是一朝天子一朝臣了。 曾以为坚不可摧的仇人,其实也没有刀枪不入,撕下那身虎皮,内里不过是个凡人。苏长越脑中响起珠华孩子气的诅咒,目中划过一丝笑意,也许真是叫她咒着了,只是目标不那么准确,从万阁老滑到了皇帝身上。 这也不错,如万阁老这般国之大蠹,轻易死去未免便宜了他…… 几年间,苏长越都在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不想自己被仇恨扭曲淹没,只这一刻,望着牌位上他亲手篆刻的父母名讳,他放任了内心的可怕蔓延。 ** 来说一说皇帝陛下的崩驾。 简单来说一句话:药不能乱吃。 要说皇帝修道修了这么多年还是修出了点门道的,比如他就知道道教主分两大派,全真和正一,前者属丹鼎,后者精符箓,他用时也是把这两派分开了。 丹药这一块,不能一竿子全部归类为邪物,有些确实是有效用的,能治些小病,逢着荒年,道观也会出面舍药。 但皇帝的情形不一样,他是抱着长生的心去吃,这种丹药里面到底都有些什么成分,那真是只有天知道了。 皇帝是在夜半时分忽然过去了的,他的日常和道士差不多,要做晚课,听了道士的忽悠,还神神叨叨搞什么月华之下内省丹田之类的把戏,睡得就比较晚,打坐完之后,再服一颗新出炉的仙丹,才上龙榻安寝。 就是这颗丹药吃坏了。 几乎是立竿见影,服下去挣扎了一会就没了气。 服侍的一殿宫女内侍好悬没吓疯。 太医院几个德高望重的太医接讯连滚带爬地赶了来,老胳膊老腿跑得快飞起来,晚了,人过去得太快了。 一殿人傻了好一刻,才想起来往外面送信——皇后已逝,太子远在金陵,宫里无人做主,也没人担得起这个责任,只能找朝中重臣来主持局面。 第一个收到消息的是万阁老,因为他正在值房当值,离内宫最近,傍晚时皇帝还曾把他叫进宫,把丹药赐了他一颗呢,万阁老谢了恩,满含感激地当面吞了。 此时听着皇帝吃丹药吃死了,万阁老一口气没上来,差点也跟着厥过去。 飞奔进宫,看了一眼皇帝的遗体,哭都来不及哭,转头就扯太医让把脉,倒还有点理智,没直说让救命,而是说他先前给皇帝试过药,此刻看看他的脉象,查是哪里不对,好找出皇帝的死因。 几个太医面色凝重地轮番把过,会诊后给出结论:万阁老没有问题,除了些本就有的老年人毛病之外,余者都很正常。 这就奇怪了,不过万阁老劫后余生,吓出一身大汗后,终于m.cOo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