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中已经开始有条不紊的筹备婚事,因姜篱是二房姑娘,上有亲娘孟氏,下有嫡嫂牛氏,倒用不着逢春费什么心,日子一天天过去,快临近月底时,姜筠向逢春、嫤姐儿和晏哥儿宣布,待到月底休沐之日,会带他们出门逛街。 这一项决定,令嫤姐儿雀跃不已,晏哥儿也微来兴致,窝在逢春腿边的轲哥儿也咯咯傻乐,逢春掐掐小儿子的脸蛋,笑骂道:“又不带你,你乐啥乐,真是个小笨蛋!” “吊粪叹!”轲哥儿学习的积极性蛮高,然,学习效果进步不大。 要说,天有不测风云,计划就是赶不上变化,八月的最后一天,一家四口请过早安,吃过早饭,又将傻乐的轲哥儿塞到明萱堂,正欲到二门乘车离家时,陶家又有系着孝带的仆妇前来报丧——逢春的嫡母高氏殁了,高氏虽被软禁多年,但到底没有被休弃,她只要一日顶着陶家三太太的名头,逢春就一日得认她当嫡母。 礼法上的亲妈挂了,逢春哪好意思再去逛街玩,换下颜色鲜亮的秋装,再换上素衣孝服,由姜筠陪着回了娘家,许是高氏离世前的遗容,不大好入目,逢春回到陶家的时候,高氏已被送进棺椁,连外头的棺木盖子都被钉死了。 才挂了亲兄弟,紧接着连亲妈也挂了,还连最后一面都看不到,逢瑶伏在高氏的棺木板上,哭得撕心裂肺,死去活来,好似要嚎出来心头无数的委屈。 逢春不理哭得凄惨的逢瑶,只静静挨到逢夏的身边,和她一样哭的含蓄,逢谦过世之时,逢春心里还有一点可惜和遗憾,至于高氏……逢春的心头只有一片漠然。 中场休息时间时,逢兰凑到逢春身旁,两人悄悄咬耳朵,逢兰微红着眼圈道:“五姐姐,你想知道这里头的缘故么?我来的早,大嫂子已都与我说了。” 逢春想了一想,然后轻轻点头:“说说吧。” 说来,此事的来龙去脉,并无多大悬念,高氏自打被软禁荒院之后,并不死心认命,不停地想法子耍手段,欲逃离困住自己的牢笼,一次一次下来,终惹得陶老夫人勃然大怒,原本高氏还能在荒院,当个衣食富足的贵太太,只是行动自由会受限而已,后来,在陶老夫人改变主意之后,高氏的生活水准顿时一落千丈,吃不好,穿不暖,不给洗澡,不给见光,直将她困逼成了疯癫老太婆。 一年又一年的苦日子熬下来,高氏不仅神智不大清晰了,身体也变得十分虚弱,因不给她请医看病,她只得自己煎熬着病痛,前一阵子,因逢谦过世,看守高氏的几个粗使婆子,把这个十分悲恸的消息,告诉了还意图想重获自由的高氏,高氏听到儿子是个性无能,不仅没法传宗接代不说,还被乱人嘲笑讥讽,没经受不住这个沉重的打击和刺激,竟然昏迷中风了。 消息报到陶老夫人那里后,陶老夫人只给出简单的一句话——随她自生自灭。 叫一个病入膏肓的人自生自灭,于是,高氏的生命火焰,很快寂寂熄灭,因高氏病逝时,面容丑陋,形容不堪入目,陶老夫人命人给她擦身换衣后,直接将她装殓入棺,并不准备叫奔丧的晚辈,瞻仰高氏的遗容,外人暂且不好说,在陶家,谁不知高氏是因错受囚,是以,也没人对这不合时宜的举动提出异议。 逢春端着温热的水杯,长长的眼帘低垂——曾经扎在心里头的刺,终于不留痕迹的拔走了。 高氏不止是逢春的嫡母,也是逢则的嫡母,收到京城的传书后,逢则和其妻苏氏连忙启程回京,因长子和长女年岁尚幼,怕他们受不了日夜赶路的颠簸,便暂且把两个幼童托付到他们外祖家里,逢则闻知高氏的死讯时,也已上报过丁忧。 数年不见,逢则的行事和举止愈发稳重,堪堪接近而立之年,便蓄起了短短的小胡须,逢春看得暗暗好笑,又忍不住微微感慨——真是岁月如刀,刀刀催人老。 高氏的葬礼在风风光光举办时,家里的堂房小姑子姜篱,也十里红妆风风光光出了阁,因红白喜事刚好重叠在一起,姜夫人只叫逢春管她娘家这头的事,如此凄凄哀哀到了九月中旬,高氏也终于入土为安,充当完孝女的逢春,被姜筠心疼万分地拎回了家。 丈母娘挂了,借着这个理由,姜筠请了好一阵子的假期,陪着扮孝女的老婆,也装了一把贤婿,反正以后再也不会有瓜葛,姜筠不介意给这个面子。 M.cOO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