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深深只觉得一股血直冲脑门,顿时连耳廓都一片通红。坐在她身旁的顾成殊不动声色地轻抚了下她的后背,示意她把火压下去。 叶深深把胸口的灼热气息硬生生压下去,咬紧牙关,再不说话。她怕一张开口,就是自己对着母亲撕心裂肺的咆哮。 她不顾一切,千里迢迢跑回来为母亲讨还公道,一心只想要她幸福平安,可谁知,事到如今她变成了不懂事的人,变成了无理取闹破坏父母感情的人。 她竟无话可说。 “你爸就算做错了什么,可你总是他亲生的,你过年都不肯跟他回家认祖归宗,你爸他族里的人都觉得你这个女儿不孝,你知道吗?”叶母小心翼翼地解释,“再者说,他千方百计赚钱,为了什么呢?还不也是为了俊俊吗?他都这样了,你爸得替他存点钱,让他下半辈子好过一点,是不是?” 所以,就从女儿的身上剥削,拿钱给儿子吗? 叶深深竭力咬牙,控制自己说话的冲动,只盯着面前的餐布花纹看着。纠结,繁复,杂乱无章,毫无美感。究竟是谁设计出这么错乱的花纹? 叶母见她不说话,以为是被自己说动了,轻轻叹了口气:“深深,你有没有替妈想过?妈离过一次婚的人了,好不容易和你爸复合,到这岁数了再离一次,相熟的人会怎么看我?少年夫妻老来伴,就算有点不合意的地方,可妈能和你爸这辈子相守到老,也就心满意足了,我啊,认命了,现在就挺好的,不折腾了。” 叶深深还是一动不动地坐着,咬紧下唇,脸色苍白。 叶母见她不理自己,便从包里把钥匙拿出来,放在桌上,推到叶深深面前:“深深,咱们那个家,妈就不回去了。你要空着也好,租出去还是转手卖掉都行,你自己看着办吧,我回你爸那儿去了。” 她站起身,向外走去,受伤的右手吊在胸口,走路还有些跌跌撞撞。 一直沉默不语的顾成殊站起身,说:“我送阿姨回家吧,深深你多吃点,等我回来。” 顾成殊看了宋宋一眼,宋宋看看还一动不动坐在那里的叶深深,赶紧点头。 叶母以为顾成殊在路上会对自己说什么。 但其实他只问了问地址,再没开口说任何话。 等到了地方,顾成殊下车帮她开了车门,说了再见就重新上了车,准备往回走。 叶母终于忍不住,叫住他:“顾……顾先生?” 顾成殊停了车,按下了车窗看着她。 她结结巴巴地说:“深深这孩子死脑筋,你……有空劝劝她。唉,都是我不好,她小时候就是听着我数落她爸的不是长大的,所以现在她一时接受不了我们复合的事实。其实她爸没这么差,你劝劝她啊。” 按理,顾成殊随口答应一句也就算了,但他却并不敷衍,只看着叶母,声音平静地说:“阿姨,我无法劝解深深,因为我刚好和她的看法一样。” 叶母没想到他这么不给自己面子,顿时尴尬无比地站在了那里。 “我听深深说您的缝纫技术很好,那么假如有一天,您的缝纫机坏掉了,针头老是歪掉,刺得您的手鲜血淋漓。您修理过却没有任何改善,那么我们觉得您就应该选择把它扔掉——无论您买它时价格多昂贵,无论您用了它多少年有没有感情。”顾成殊凝视着她,目光一瞬不瞬,“而在我看来,改变一个人的本性,可比修理缝纫机难多了。” 叶母呆呆地站在他车窗边,一动不动。 “那,我要去接深深了,再见。” 回店里的路上,叶深深一直沉默,宋宋一直在叹气。 宋宋说:“也不知道那个申启民给阿姨吃了什么迷药,他再好看也是个中年大叔了啊,阿姨怎么就鬼迷心窍呢……唉深深你不知道,我们那批赠品可真是倒了血霉,你看到肯定会昏过去的……哎顾先生,你真的有律师执照吗?能不能去法院告申启民家暴,把他关个一年半载再放出来啊?” 顾成殊回答说:“我是英国执照,在国内未必有用,而且我学的是经济法,对于民事尤其是国内的民事纠纷,不太精通。” “就算精通,我看也没辙啊,阿姨现在这八匹马都拉不回来的样子哦,她自己一门心思,谁有办法帮她啊!”宋宋趴在椅背上哀号,话题又回去了。 叶深深心烦意乱,说:“我们去看看那批赠品吧。” 现在只有繁忙的工作能把她从泥沼中拉出来,让她好歹淡忘目前最烦恼的事情了。 M.CoO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