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句话说了等于没说,温玄简依旧撩拨她,低声轻语地说些不要脸的话,他说得怡然自得,史箫容却是受刑般难堪,想要出言训斥他一顿,一想到自己岌岌可危的家族,只能硬生生忍着。她回想了以往的时光,自觉与这位新皇并没有太多接触,他性子孤僻冷傲,鲜少主动与人交流,只有在宴席与过节大礼上才能听到他恭恭敬敬喊自己一声母后,后来史家明目张胆地站在六皇子这边,她再听到他喊自己母后,都觉得他那刻意压抑的嗓音里满含恨意。 她原以为新皇登基之后,会立刻对史家下手,自己在这座永宁宫的日子也会短暂如晨间露珠,转瞬即逝。但万万没想到,会是如今这样的局面。 幸而温玄简倒也没有没脸没皮到动手动脚的地步,史箫容却不知道只是碍于有宫人在旁才有所克制,若是无人,哪里有这等轻松事。 这条花园小径她以前走过,今日尤其觉得漫长,终于到了尽头,抬头望去便是一连满墙的蔷薇藤叶,花季尚未来临,只有满满的碧色,叶尖尚滚着晨间的露珠,拦了去路。 温玄简终于说到了正经事,“前些日子有人上疏,直言六皇弟在服丧期间如何放浪形骸,几日来又连上几十份奏折,都是痛批六皇弟恶劣行径,母后觉得如何处置才好?” 早料到他会提起六皇子,史箫容当初为家族所指使,挑了年少漂亮又嘴甜的六皇子,却不想这是个扶不起的阿斗,站错了边,她对这个名义上的儿子从来都无感,如今他是怎么遭遇,她是不关心的。 看到她一脸漠然的样子,温玄简说道:“果然是个狠心人,六皇弟黏着你,天天母后长母后短地念着你,如今没有了价值,便丢弃不管了?” 史箫容听到他这么说,倒是要被气笑,“当初陛下何尝不也母后长母后短地念着?哦,如今还念着呢。” 她说完便深觉后悔,这不是也在撩他了! 温玄简不生气,反而呵呵低笑了起来,低低沉沉,似乎都能够感觉到他胸腔在微微震动,“是呢,要念着母后一辈子呢。” 那一瞬间,史箫容险些以为他要伸手摸上了自己的头发,她略微侧开头,温玄简的手却落在她肩头上,帮她轻轻拾起一片落叶,“母后肩上有叶子。” “不用你管。”史箫容冷淡地说道,离开了他更远,但也未敢走远,他在后面不紧不慢地跟着,大概是笃定她没那个胆子弃他而去吧! 到底还是没忍住,史箫容还是低声问了他会如何处置六皇子。 温玄简却敛了神色,淡淡地说道:“母后还是先关心关心自己那位好哥哥吧。” 被他摆了一道,史箫容便知道六皇子一事决不能自己先提起,他断然是不会说的。提起家里乌烟瘴气的事情,史箫容身心俱疲,这话倒是真心的,“皇帝要如何处置,便如何处置吧。” 温玄简却独独不信她这句话,语气含恨地说道:“你们一家负我在先,如今也别想讨好了。” 史箫容心想何曾讨好过你了,悚然想到母亲跟自己说的话,看来是真打算将史灵姜当成赔罪礼物献给温玄简了。她顿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看着她的反应,温玄简越发笃定她放不了自己的家族,毕竟是关乎身家大事,越关键的时候,越信赖家里人,哪里会想到外姓人的庇护。 史家倒了,史箫容在宫中的日子恐怕也跟着完了,光是低一辈妃嫔们的漠视与欺负也足以令她难堪不能自处。 即使是如今,在人人皆知史家与新皇是对头的情况下,她这个太后也做得够窝囊了。若是没有了母家势力的庇佑,这永宁宫的宫女恐怕都能骑到她头上! 史箫容诧异自己竟能够想到这么多,看来心底还是惧怕那种日子的到来的,纵然已经在这深宫中看透诸多外表华丽内里肮脏的东西,她如今毕竟也才二十略微出头,面对凶测难料的未来也会产生深深的恐惧。 她疲倦地揉了揉眉心,淡道:“皇帝平日无事还是少来永宁宫为好,宫中流言蜚语太寒人心。”她心中已经升起了一股不太好的预感,这位新皇对自己态度熟稔,简直不合常理,明明是不太熟悉的两个人,相处起来,却好似来往多年的故友般。 温玄简绝对有问题,他演这出戏要给谁看? 正想着,温玄简已经从容地回道:“母后倒是不用太担心,儿子前来看望母亲,天经地义,谁敢嚼舌头?” 知道多说无益,这整个天下如今都是他的了,她还真能拦住他不踏足永宁宫不成?史箫容面色微冷,“陛下心中有数就好。” 温玄简终于肯离去了,临走前,还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 第二天晨礼,史箫容看着底下的莺莺燕燕,气氛前所未有的活跃,以往只是略坐一会儿,说些不痛不痒的话便M.cooJx.Com